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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惬意的人们没有发现,锦城府的城防严了,巡逻多了,驻军训练加强了,盐、茶、粮食等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物资,也都有王府专人管制,比以前更为严格了。
更离谱的是,明明是烈阳高照的六月天,王妃却让城里的那些布坊和制衣坊开始赶制冬衣和棉服。
这些年,时雍和赵胤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常常令人难以猜测。
最初听闻这事的时候,陈岚和褚道子怀疑她是担心赵胤过甚,这才导致了心神有些失常。多看几天下来,发现她能吃能睡,平日里照常在车长史的协助下管理王府事务,与王府吏目讨论粮饷收成,矿山学堂,也会管孩子的课业,甚至会亲自下厨为孩子做几个小菜。
这哪是不正常?
陈岚默默观察了几天,还是在这天黄昏带着丫头小蛮找上了门。
夕阳的最后一抹霞光落在屋檐上,仿佛半边天都红透了。
时雍就坐在檐下,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她低头认真地写写画画,春秀和子柔陪伴在侧,苌言蹲在院子里看一只蝴蝶停留在山茶花上,全神贯注。
四周静谧一片,陈岚突然觉得自己来得突兀,脚步停了下来。
苌言首先发现了她,“外祖母,外祖母!娘,外祖母来啦。”
小丫头就是个小铃当,声音清脆悦耳,一说话,惊得蝴蝶飞舞而起,同时也打断了时雍的思路。
时雍抬起头,看到陈岚脸上担忧的表情,微微一笑,将毛笔放在笔搁上。
“娘,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陈岚踌躇:“娘来看看你。”
时雍笑了笑,“我师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得知发生战事,陈岚也没有闲着,这几天一直在和褚道子研究“救急速用伤药”,制成简单的成品,可以发放到战场,用于士兵自行止血疗伤,主要为便利之用。这本是时雍的提议,但时雍事情多,便交给了两位老人。
这二老仿佛重新打开了一扇医疗的大门,觉得这个法子对大晏将士助益很多,自是尽心尽力,为些宿夜劳累。
因此,时雍看他两个先后往自己院里跑,自然会有此猜想。
陈岚一听,却是愣了愣,“你师父来了?他说了什么?”
时雍抿嘴而乐,“什么都没有说,坐了片刻,喝半盅茶。走了。”说着又瞄一眼陈岚,笑道:“有什么事你们就直说吧?我知道以我们现有的条件,要做成大批量的速用伤药,还是有些困难……”
“娘要说的不是这个。”陈岚叹了声,在春秀摆好的椅子坐下来,瞥一眼时雍小桌上的东西,意有所指的道:“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你不要太操劳,太过思虑……”
时雍怔了怔,总算会过意来。
“娘,你们别担心,我没事的,看看我这气色,像思虑过甚的样子么?”
时雍摸着脸颊,左右转动着让陈岚瞧自己,眉开眼笑地道:“能吃能睡,我好得很。”
陈岚语迟,“这场仗打起来,阿胤恐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阿拾就不担心么?
时雍读出了陈岚的心事,微微一笑,“我也担心。担心他,担心京中的故人,也担心红玉……”
说着,她话锋突然一转。
“然而,是危机,也是机会。”
“机会?”陈岚皱眉凝视她,“阿拾是说……?”
时雍勾起嘴唇,眸中有一抹遮不住的暗芒,言辞却是带笑。
“近年来,三国摩擦不断,和平的局面迟早会被打破。既然早晚都会决裂,这一战也就不在乎是什么时候开打了,有人率先挑起战火,做那理亏之人,对大晏来说,倒是省事……”
省事?
陈岚越听越糊涂了。
时雍又道:“娘想一想,大晏同北狄、兀良汗皆有姻亲,数十年的友邦交好,又素以天朝上国自称,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师出无名啊……依我说,倒是乌日苏和乌尔格给了大晏一统天下的机会。”
陈岚摇头,不解地道:“可如今两国联军兵临城下,而我朝毫无准备……”
时雍笑了,眼波微动,“怎会毫无准备?陛下不是昏聩之人,母亲就放心吧。”
不是昏聩之人,又怎会让人连下数城,而毫无还手之力?
陈岚不懂军事国务,但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宫中长大,不是什么都不懂。在时雍的目光注视中,稍稍琢磨,就有点明白过来了。
哪一个帝王没有逐鹿天下一统江山的愿景?太祖皇帝有,先帝爷,今上难道就没有?先帝在位时,大晏国力最强,但北边的哈萨尔和阿木古郎也是强者,强强相碰,即便最终能取胜,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数十年来,三方和平的共识,一方面是基于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彻底打死对方,另一方面也是有姻亲关系以及各种因素的考量。但到了现在,虽姻亲仍在,意味却完全变了。小狼崽子们长成了野兽,一旦有机会,谁不想做那个称霸天下的男人?
陈岚突然打了个寒噤。
“陛下是故意的?请君入瓮?”
时雍抿唇想了想,摇头。
“两乌之盟来得出其不易,陛下便是神算,也很难料到,我看未必是有意如此。只不过……机会来了,自然要抓住。娘,你说若不是乌尔格做了一个如此狠辣阴险的局,陛下如何出兵哈拉和林?如何去面对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