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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毅侯府正院,青檀树上淡绿小花开得正好。
    树下置一张棋案,卫九皋坐在裴砚对首,闻着枝头浅浅花香,把玩着手中白玉棋子道:“听说前些日子,温旭给你送一名女子,就是那位表小姐么?从前看他不像这般蠢的人啊,哪只眼睛看出你贪慕女色的?”
    裴砚抬眸扫他一眼,示意他落子,未置一词。
    手中白玉棋子落下,卫九皋倒也不急着看他会下在何处,撇撇嘴道:“能让六公主生妒,想必是位美人,即便温家送她来,是为了温旭,可你见也不见,会不会太不解风情了些?你不喜欢,可以送我呀!”
    话音刚落,裴砚指尖墨玉棋子吧嗒一声落在棋盘上,声音略重。
    卫九皋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回应,伸手从棋碗中又拈起一枚,目光往期盼上一落,登时哀嚎:“不必这么狠吧?你好歹等我多下几个子,再赶尽杀绝?”
    “你想成亲,要不要我替你同安王殿下说?”裴砚修长如玉的指,拈一枚墨玉棋子,细细摩挲。
    “别别别!”卫九皋面露惊恐,连声推拒,“你让我再潇洒两年!”
    又置一局,下到一半,青锋悄无声息进来,望一眼卫九皋,并未立即开口。
    “什么事,是你九爷我不能听的?”卫九皋抬眼,惊诧地回望青锋,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有一阵子没见着寒山了,他人呢?”
    说后面一句话时,他视线落在裴砚面上。
    裴砚落子,淡淡开口:“无妨,说吧。”
    “是。”青锋躬身禀道,“大人,寒山从江南来信,已将袁鎏调换,连同袁家其他人一起,安置在妥当之处,袁鎏身上的伤也已医治,并无大碍。”
    “唔。”裴砚颔首。
    卫九皋还没想好棋子该落在何处,心思却被青锋的话勾住:“袁鎏是谁?”
    “无关紧要的商贾。”裴砚扫他一眼,指骨轻敲棋案,“最后一子,你想落在何处?”
    “什么最后一子?”卫九皋茫然扫一眼棋局,拈棋子的手登时收紧,“……”
    输就输吧,习惯之后,便能找到参与的乐趣。
    “什么样无关紧要的商贾,值得你亲自过问?”卫九皋捧一盏茶,仍好奇那位袁鎏究竟是什么能人异士。
    忽而,他呛一口茶,咳得面色涨红问:“等等,商贾,跟严禁海市的案子有关吗?我当初求你,你说过不会管?”
    第7章 宫宴大人怎的连这种小事也要亲自过问……
    他心下纳罕不已,放下茶盏,瞵视裴砚。
    对方却漫不经心捧起茶盏,敛眸浅饮,青白釉瓷盏遮掩些许面容,卫九皋辨不清他神色。
    “行,你高兴便好。”卫九皋轻叹一声,不再追问。
    眼前之人,不再是从前需要谨小慎微的裴砚,却仍是他可以将后背交付的至交。
    不懂也无妨,就像他不懂,裴砚原本并未把太子放在眼中,为何玄冥卫忽而从东宫搜出太子想觊觎皇位的罪证。甚至由着司礼监推波助澜,才让圣上盛怒之下,不顾群臣劝阻废太子。
    只要裴砚不是要那个位置,他都能奉陪。
    回到温府,温琴心无功而返,舅舅在外为温旭奔走未归,舅母秦氏自没有好脸色给她。
    隔着厚厚脂粉,温琴心也能看出秦氏面色极差,想必是极担心温旭在监牢吃苦。
    她不喜秦氏,心中却也不怨,她的阿娘也愿意为她和姐姐做任何事。
    只是,她放心不下淮兴府。
    同在牢狱,温旭有人替他奔走,可爹爹呢?姐姐被同知家的公子退亲,阿娘还能求谁?
    温琴心弹奏一曲,心绪平复下来,她摊开纸笺,提起湖笔,细细写下近来发生的事。
    写完,她将软毫湖笔放入莲叶型笔洗中,墨香缕缕在水中溶散开,她对着纸笺温柔一笑。
    美目扫过手边备好的信封,并未塞进去,纤指将信笺一行一行撕碎,揉作一团,丢入身侧渣斗中。
    温琴心重新提笔,字里行间透露出自己过得很好,又说无意中听到表嫂说家中出事,状若无意在信中询问淮兴府的情形。
    爹娘和姐姐的处境,不会比她好,她不能让他们担心。
    斟酌着写完信,她将纸笺塞入信封。
    李氏不肯见她,温琴心只能让珍珠出府,去驿站寄信。
    却不知,信未送出京城,便落入青锋手中。
    “大人。”青锋把信封完好递给裴砚,“温姑娘寄往江南的信。”
    裴砚略抬眸,示意青锋将信放于案头,手中批注卷宗的动作未停。
    见状,青锋默默退出去,合上书房门扇。
    初夏暖阳醺然,透过门扇间镶嵌的明瓦照进来,幽然洒在地砖上。
    将卷宗放至另一侧,裴砚取过信封,凝着上面娟丽的几个字,唇角微微扬起。
    不知温家可有告诉她关于淮兴府的事?她在温家受到诸多委屈,会如何在信中向亲人倾诉?
    思量一瞬,裴砚划开信封,视线扫过纸笺上娟丽的字迹,微微错愕。
    “青锋。”裴砚朝门外唤一声,顺手将纸笺放回信封,恢复原样,递给青锋,“送去江南,记得转告寒山,让袁鎏亲手写信报平安。”
    捏着信封往外走,青锋仍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怎的连这种小事也要亲自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