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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服下毒丸的不是他自己,随即轻笑:“不过半月,他竟等不及了。”
“大人!”温琴心簌簌落泪,心口被闷闷的情绪揪扯,痛得发颤,“能不能,不要再吃?”
从前,那些疼痛他熬着熬着也就习惯,即便哪次熬不过去,也不会觉得会有遗憾。
可如今,怀中的小娘子,会为他心疼落泪。
裴砚将她转过来,容她跨坐在他膝头。
他捧起她犹带泪痕的小脸,爱怜轻吻。
窗帷外的风声变得越发清晰,温琴心攥紧他衣襟,听到他在耳边允诺:“好,再不会吃了。”
今时今日,他已不必损伤自身,换取皇帝对裴家的短暂放心。
最好昏君因他夜不安枕,惶惶终日,眼睁睁看着他夺去这天下。
不过,昏君敢对蓁蓁存着那样的心思,若不追究,他便不是裴砚了。
回府后,裴砚悄然吩咐青锋:“明日送他一剂好东西。”
软帐低垂,迤逦的山水曲屏间,传来一声轻呼。
寝裙堆在腰间,温琴心双腿曲起,肌肤胜雪,双膝上却一片乌青。
她泪盈盈望着裴砚:“大人,轻点儿。”
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只是她身子娇贵,没吃过这种苦头。
裴砚攥紧药瓶,手上动作未停,面色却愈发沉郁:“往后不会再让你独自入宫,蓁蓁也不必跪任何人。”
温琴心愣住,一时连疼也顾不上,望向裴砚:“大人如此,只会让皇后娘娘更不喜欢蓁蓁。”
“蓁蓁不需要别人喜欢。”裴砚替她涂好伤药,收起药瓶,放在枕边,替她将寝裙拉好,盖上锦被,环住她道,“有我喜欢就够了。”
听到他说出喜欢二字,温琴心胸腔里似化开一块饴糖,甜意悄然抚平所有惊惶,连膝头的伤也不那么痛了。
“大人喜欢蓁蓁吗?”温琴心抿了抿唇,凝着曲屏上拢烟锁雾的山水,柔声问,“有多喜欢?”
小娘子倒是会得寸进尺,裴砚有些不自在,好听的话在脑中闪过,到底不擅此道。
长指勾住她腰间香罗带,他嗓音沉润:“蓁蓁若睡不着,不如做些别的。”
“不要。”温琴心红着脸,掰开他不安分的手,“我困了。”
裴砚挥挥手,灭掉灯烛,帐内越发昏暗,只有明月珠发出的莹莹微光。
缩在裴砚怀中,温琴心闭上眼,脑中纷纷乱乱全是白日里的情形,分明倦了,却睡不着。
“大人怎么会知道我入宫了,还及时赶到紫宸宫?”昏暗中,温琴心忽而开口,语气平和,似只是好奇。
攥着锦被的手,却悄然收紧。
明知大人与云妃娘娘不会有什么,可一想到他二人一起出现的画面,她心内仍忍不住泛起酸意。
“司礼监的人还算有些用。”裴砚轻嗅她发丝,随口应,“不过蓁蓁会去紫宸宫,却是云妃告诉我的。”
“云妃娘娘?”温琴心很是诧异,云妃娘娘为何会帮她?
蓦地,温琴心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面朝裴砚,嗓音低柔:“大人,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薄唇触了触她眉心,裴砚犹觉不够,沿着她姣好线条往下,俯首香雪间,他轻叹:“倒也不小。”
待她睡熟,枕畔假寐的人睁开眼,隔着寝裙轻柔地抚了抚她涂过药的膝骨,眸光漆沉。
戚绍率兵出征,裴璇去武馆前,总会来温琴心这里坐坐。
温琴心身披滚了雪狐毛的斗篷,踮起足尖折梅枝,却听裴璇心不在焉道:“听说北剌今冬极寒,风雪成灾,牛羊牲畜冻死饿死不少,那些蛮夷发了疯似的闯入北疆抢掠,也不知道戚绍能不能打得过。”
北剌地处苦寒,百姓活不下去,那些铁骑才屡次想要进犯中原吧?
身为梁国人,她还是更可怜北疆百姓,盼着戚小将军快些驱除蛮夷。
“有璇妹妹的护身符,戚小将军一定能够大获全胜,平安归来。”温琴心捧着梅枝,含笑宽慰。
寒风拂动发丝,裴璇又想起大军出京那日。
戚绍说过,若她愿意嫁他,便去给他送行。
原本她并没想好要不要去,后来她不仅去了,还将亲自求来的护身符送给他。
“本姑娘可没答应嫁你!”猎猎风声中,裴璇望着头戴兜鍪的戚绍,“不过是担心你郁郁寡欢,影响征战,这枚护身符暂且放在你这里,务必打败那些蛮夷!”
“璇儿担心我?”戚绍笑意恣肆,目光比头顶暖阳还耀眼。
她当时没来由地心慌:“谁许你这么叫我了?区区手下败将,本姑娘才不会担心你!”
说完狠话,她便跑开,甚至没去看一眼戚绍的神情。
此刻想来,裴璇有些后悔,出征时对他说那样的话,会不会意头不好?
“璇妹妹?”温琴心扯扯她衣袖,好奇地望着她,“想到戚小将军了?”
被猜中心思,裴璇倏而脸热:“哎呀,温姐姐你太坏了!”
用罢晚膳,裴璇破天荒没去武馆,而是忍着羞,同温琴心说起从前的事。
直到廊下开始掌灯,温琴心含笑问裴璇:“璇妹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我……我不知道。”裴璇摇头,或许并不是从他表明心意开始,只她从前未曾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任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