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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问在她心间盘桓许久,世间所有的好与不好,都是有理由的。
她想保护蓁蓁,因为蓁蓁是她唯一的妹妹,何敬对她以礼相待,因为蓁蓁嫁的是裴大人。
可卫九皋为何要来寻她,还单枪匹马来。
何敬对卫九皋的态度,让她有些猜不透,可他是裴大人亲信,不怕有危险吗?
“袁大小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被人毫无保留地喜欢过?”卫九皋顿住脚步,立在溪边树下,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枚薄片状的石头,挥手在水面上打出圈圈涟漪。
随即,他盯着失神的袁采玥:“我来,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担心你。”
他身形挺拔如松,收起玩世不恭:“为何不告而别?”
袁采玥怔住,没立即应他的话。
有这样毫无保留的喜欢吗?
幼时,蓁蓁身子弱,嘴巴甜,爹娘便偏爱蓁蓁多些。
后来,她将铺面打理得极好,心思全放在生意上,替爹娘分忧,照顾蓁蓁,爹娘便也高看她几分。
毫无保留的喜欢,或许会有,可是会落在她身上吗?袁采玥从来不敢这般想。
肩上氅衣有种名贵香料的香气,民间即使买得起,也不敢用,那是贡品。
可如今,这香气拢在她身上。
“九爷,何公子与裴大人,不是敌人,对吗?”袁采玥攥住氅衣,拢得更紧些,挡去周遭来的寒意,仰面望着他。
天边无月,溪水潺潺流动,一点一点冲刷岸边凝结的碎冰,将冰面冲得越发窄薄。
卫九皋颔首:“你跟何敬走,该不会是想让他帮你把妹妹抢回来?”
黑暗中,袁采玥面色微僵。
虽辨不清她神色,卫九皋却像是能从细微的动作中,读懂她的心思。
他轻笑,踢了踢脚边石子:“若早些,也不是没可能,可你晚了一步,裴子墨刚同何敬结盟,何敬已然清楚,他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寒风从身后吹来,将她微乱的发丝吹向卫九皋,袁采玥赶忙抬手将发丝拢至耳后。
“袁大小姐不妨想一想,何敬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袁采玥不知道。
可她终于明白,方才恍惚间的感动,实在没必要。
卫九皋多狡猾的人,他会来,只因他知道不会有性命之忧。
心中两股力互相拉扯,她哪个也不愿深想,侧眸望向乌沉沉的溪水:“九爷,我只是想保护蓁蓁,不想她被人蒙骗,也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蓁蓁生得好,性子柔顺,闺中之时,我便同阿娘商量,她嫁给诗书礼仪之家的嫡幼子最好,我也嫁到她附近,好照顾她周全。”
“九爷说裴大人待蓁蓁极好,可公侯之家人事纷杂,蓁蓁心性单纯,被人骗了也不会察觉,被人伤了也不会开口,她如何能过得好?”
“何况,裴大人……”作恶多端,早晚会被皇帝处置。
袁采玥觉得,还是帮蓁蓁及早抽身,方为上策。
可她话没说完,猝然被卫九皋打断:“袁大小姐,她是你的妹妹,你也只长她两岁,为何你认为你的选择一定对,她就一定什么都应付不来呢?”
“过得好不好,愿意留下还是离开,你总要听她亲口说,而不是一世替她做决定。”卫九皋上前一步,离她更近。
话锋一转,唇角弯起:“不过,你说的有一点,小爷倒是很认同。”
“什么?”袁采玥被他一席话说得有些懵,正深深反省,却又听到这么一句。
卫九皋笑意更盛:“嫁得近,方便照应。那你嫁我呀,安王府离忠毅侯府只一盏茶的脚程。”
除夕夜,京城不设宵禁,处处灯火璀璨。
马车停在巷子里,温琴心扶着裴砚的手下来,好奇地四下望望。
虽出过几次门,可她不太记路,看不出是在何处。
青锋打开临街一侧门面的后门,朝裴砚拱手:“大人,已准备妥当,可要掌灯?”
“嗯。”裴砚轻应一声,牵起温琴心的手,往窄门里走。
一声哨响,屋内灯烛次第点亮。
温琴心只来得及看到几位玄冥卫的背影,目光便被眼前的一切攫住。
每一处陈设,都如她心中设想一般。
蓦地,温琴心忆起前几日遍寻不着的图纸,她嗓音微颤:“裴子墨,那张图纸,是你拿的?”
“喜不喜欢?”裴砚立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
摇曳的灯火中,剪影交叠,落在一整壁的药屉上。
“喜欢。”温琴心微微颔首,鬓边步摇轻晃,珠辉衬得她眸中水光盈盈。
这些东西,不是一两日便能做成的,定是他离京前便已吩咐下去,她当时竟全未察觉。
温琴心抬手,细指轻轻抚过诊案,指尖停在药屉上。
良久,她转过身,笑靥娇美:“裴子墨,你陪我守岁好不好?”
“荣幸之至。”裴砚含笑上前,将她纤手攥在掌心,朝临街一侧的窗外望望,“要不要去看烟火,放孔明灯?”
温琴心摇摇头,抽回手,躬身捏起案头悬着的湖笔,递给他,俏皮地眨眨眼:“替我写几个字。”
实际上,并不是几个字。
除了门口的招牌,还有药屉上数不清的药材名。
宁寿阁三个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