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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你不能进去!”
这阻碍自己的力量让白明怒火攻心,他管不了那么多,使劲甩着陆吾的手,可他不论怎么用力,都难以将其甩开,只好举起另外一只手,猛地砸去,他一边捶着,嘴里一边发出嘶吼的喘气声,像是红眼的野兽,随时能吃掉眼前的人。
陆吾的胳膊被捶红一片,他其实不想拦住白明。可于公而言,白明的确不能靠近,他微微抬头,看向父亲,只见陆建也于心不忍,示意了个放行的眼神,他会意后,这才松开了白明。
白明的眼泪急得哗哗直落,他挣脱开来,连忙几步跑去,一把抱住了母亲。
母亲蹲下腰,将他搂紧在自己的怀里。
这是白明最后一次感受到这双臂弯的暖意,母亲啴缓的拥抱是他从小到大的庇护所,在每一个被父亲打到半死不活的夜晚,都有母亲的怀抱可以依靠。
这一拥抱如和畅的惠风,他搂着母亲的脖子,泣不成声。
母亲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泪水也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拍着白明单薄的后背,这十年过得真快,她还能记得自己第一次这样抱住儿子的情形,她本来想着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抱她的孩子,可命运造化弄人,她才抱了十年,她还没抱够呢。
手铐声叮铃作响,听着极不悦耳。
“妈妈……”白明哭成了泪人,全身都在颤抖,每一个说出来的字,都颤得宛如触了电线,他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是一遍遍不停地唤着,就像他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危险时,都会躲在母亲身后那样,“妈妈,妈妈,妈妈。”
“明儿……”母亲低声抽泣着,将自己心中最后的话讲了出来,“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听到了吗?”
白明不听,死死抓着母亲的衣服,母亲一说话,他便要高声哭喊着,掩盖住母亲的声音,他不想听母亲说话,仿佛只要自己不听,母亲就会一直讲下去,就不会被他们带走。
他一声声叫唤着,叫唤之间是止不住的喘气与干咳。
他为自己选择了这条绕远的路而感到万分后悔,若当初按照原路走回家,也许事情会有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他的哭声不断,眼泪、鼻涕、唾液几乎全部粘在了母亲的衣服上,他就是不松手,用尽全力抓着母亲。
这一幕,看的陆吾心中绞痛。
甚至在身后的路人中,都有人看这孩子可怜,默默流下了眼泪。
时间不等人,乌云渐渐浮现,遮住了晚霞的一角。
母亲松开怀里的孩子,用手擦去他脸上的鼻涕,她认真端详着白明的眉眼,想要最后看一次儿子的模样,她从头看到脚,替白明整理了袖口和裤脚,又轻拍掉他身上的灰尘,她希望能利用这最后的时光,为自己的孩子多做一点事情。
白明依然抓着母亲的胳膊,这么多年父亲没有施舍过的亲情,都是母亲加倍给予的,母亲帮他做衣服,给他挣学费,母亲是他这黑暗人生里唯一一盏长明不灭的华灯。
而现在,这盏灯里的烛火即将耗尽,白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燃尽最后的光彩。
两个警察抬起母亲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
白明紧咬着牙,使劲推开那两个警察,企图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面对父亲时,母亲已经保护过自己太多次,这次总该轮到自己保护母亲了。
他摆出一副凶样,呲牙咧嘴,怒喘着气,可泪水从不给他任何停歇的机会,他虽挡在母亲身前,却还是哭得不成模样。
陆建身旁又跑来几个年轻的警察,将白明拉远了一些。
白明拳打脚踢,可无奈对方人数众多,他这些伎俩构不成丝毫威胁,他甚至踹得太狠,自己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
母亲被押上了警车,哪怕在上车前,她还在回头看着她的孩子,她还没有看上几眼,就被他人按进了车厢,她坐在后座,一左一右都是警察。
车门紧闭,白明费力爬起,他跑到后车窗外,双手使劲拉着车门,可车门已经被从内反锁,他踮起脚尖,与母亲隔窗相望,声泪俱下,一只手依旧拉着车门,另一手捶在车窗玻璃上,他把脸贴在车窗,他想离母亲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他所做的不过是徒劳无功,根本无济于事。
陆建从一旁走来,轻松抓住白明的两只手腕,将他向后拉到一旁,他控制住到处挣扎的白明,安慰道:“孩子你听话,不要妨碍警察叔叔办案子。”
临行前,车窗终于被警察摇下,母亲抬起头,婆娑泪眼望着陆建,道:“警官,明儿以后会怎么办?”
陆建轻轻揉着白明的头顶,回道:“你放心,孩子是无辜的,鉴于孩子没有其他的直系亲属,我会帮他把手续办好,妥善安排进镇子里的福利院。”
母亲点点头,向外探出颤抖的身子,低下头看向不安分的白明,又把平日里最唠叨的话讲了一遍,她微微开口,哽咽道:“明儿,福利院的饭菜肯定比妈妈做的好吃,你要多吃一点,不要挑食,要早早睡觉,这样以后才能长得高高的,就没人再喊我们矮子了。”
她伸出手,擦去脸上的泪液。
听到母亲开口,白明终于不再动弹,身子忽地软了下来,他终于肯听母亲讲话,只是母亲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的泪水难以控制地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