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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门上默默放空,今夜注定没那么糟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不争气的胃口,或许是晚上吃的太少,他的肠胃竟在这番美景中以鸣笛的方式进行抗议。
白明揉了揉肚子,又从口袋中掏出那最后一张饼,他不舍得全部吃完,于是又将它撕成了两半,一半揣进怀里,啃起了另外一半。
一个影子的出现使他停下了口中的食物,他顺着影子往旁边定睛一瞧,不远处有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那孩子从屋檐后徐徐走出,向着白明步步靠近。
那人一瘸一拐,就连走路这极其普通的动作对于这孩子来讲都格外吃力,他每走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走了十几步后,他顺着月光停在白明面前,视线投向那张饼子,闪闪目光里充盈了对饼子的渴望。
待到他走近身旁,白明才看清楚他是个扁头,五官并不协调,左右半张脸不太对称,尤其是嘴巴,从半边脸斜到了另外半边,像是个鸭子,唯一能看过去的,是那双干净的眼睛,在月色下尽显灵光。
白明吓了一跳,但细细一想,这人总归来说是个孩子,还是个腿脚不灵的孩子,这在福利院太常见了,况且看他的眼神,所渴求的不过是个吃的而已。
可这食物是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若是给他吃了,只怕自己日后追悔莫及。
但饼子的意义不就是用来吃的吗?母亲从小便告诉自己,遇到别人有难,自己能帮上忙的一定要伸出援手,若是能帮助到他,这饼子也算是发挥了作用,母亲一定也希望自己这么做。
白明心里暗自琢磨,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也听到了那孩子体内发出一声痉挛后的肠鸣。
看来他是饿极了,毕竟晚上的那些饭,要是此刻还不睡觉,就只能饿肚子了。
想到这里,白明不再动摇,抬起手臂,递出怀里的最后半张饼。
那孩子接过饼子,大口一咬,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白明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微微一笑,或许他也觉得母亲做的味道很好吧。
“谢谢你。”那孩子塞满了一嘴,但还是挤声呐呐道。
白明没有回话,自从母亲被抓走后,他几乎没开过口,不论和自己谈话的人是谁,他都很是抵触与人交谈。
那个孩子两口吃完后,抬起残疾的腿,艰难地坐在了白明一旁,他每转一次身、每收一次腿都是那般吃力,他扭过头,漫不经心道:“你是新来的吧。”
白明斜过头看了他一眼,再次提起了戒备。
“真好啊,还能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那么久。”那个孩子握起双手,垂在地上,悠悠再道。
白明一愣,合张的唇齿停下嚼咽。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年了,护工姐姐们说每个人都是有父母的,但我觉得我就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孙悟空?
故事里讲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总是在想我应该和他一样,也是从哪个石头里钻出来的,估计那石头就长在白河边上,很大还很漂亮。”
这孩子虽长得难看,笑容却十分灿烂,“你叫什么名字?”
白明听得有些心酸,深吸一口气,往外挪了两分,继续保持沉默。
“你也害怕我吗?”那孩子语气转为低落,他踩着地上的积水,把月亮踩了个粉碎,“对不起,我话比较多,长得也不好看,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明看着手中紧握的饼子,不想伤害他的心,这才终于开口道:“没、没有。”
那个孩子见白明说起了话,粲然一笑,道:“你声音真好听,我叫白胡椒,他们都叫我胡椒,我发现从小就在这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们的名字好像还都挺随便的,咱们院里有的叫白糖,有的叫白菜,还有叫白米、白面、白饭的,甚至还有人叫白豆腐、白馒头、白萝卜。”
白明点了点头,也跟着挤出一个笑容,温声道:“我叫白明,明天的明。”
“白明,这个名字也很好记……”胡椒支起双手,又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这话题问得并不合适,白明不想回答。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胡椒搓着手掌,企图在凉夜添一把温热,“傍晚送你进来的那对父子是警察吗?我当时看见了门外停着的警车。”
白明心中惊叹于他细致的观察力,但嘴上并未回应。
“我得向你道歉,我腿脚不好,一般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我喜欢看路上来往的行人,观察他们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当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在一旁悄悄看了很久,那个送你来的哥哥,好像很担心你,但你又对他很冷漠,为什么啊?”
白明听完这席话,愤怒地转过身子,他既反感提到的陆吾,又因胡椒从头到尾都在偷窥自己而感到生气。
胡椒察觉到这气氛不对,低头抱歉道:“对不起,你当我没问好了。”
凉风一吹,将白明头上的无名之火立刻吹散,他又转了回来,解释道:“他叫人抓走了我的妈妈。”
“那确实挺过分的……”胡椒接得极快,眉目低垂道,“不过他对你还挺好的,一直在你旁边嘘寒问暖,就连他手里的伞都是向着你倾斜,但你不喜欢他,对吗?”
白明有点嫌弃他喋喋不休的追问,尤其是每句话里都离不开那个自己讨厌的人,便撇嘴道:“可不可以不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