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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将信将疑。
但她似乎很听晏春的话,晏春说是,那就一定是。
老妪蹒跚着跨过门槛,晏春在后面扶着她。
枯瘦苍白的手抓住晏长生的胳膊,老妪抿着嘴笑,眼角却湿湿的:“瘦了啊。”
她喃喃道:“我家长生瘦了。”
晏长生看着她,紧紧地抿着唇,肩膀不停地颤抖,眸中带着无法遮掩的悲怆与痛苦。
老妪似乎也没期望他说什么,只是抓着他胳膊的手抓的极紧,像是怕把他弄丢了。
老妪头发花白,眼睛灰翳。
她其实已经看不清人了。
年轻时过度操劳熬伤了眼睛,中年时儿女一个个死去又把眼睛哭坏了。
她现在看人,只是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儿。
和记忆中儿子的身形比了一下,才喃喃着“瘦了”。
“婶儿,你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长生吗?”
晏春提醒道。
“是咧是咧。”
老妪不住点头,颤颤巍巍的将手里攥了很久的黄纸递给晏长生:“长生,拿着,拿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脸上的神情突然惊慌了起来,原本抓着晏长生胳膊的手也改为推着他的背:“长生,离开,快离开。”
“拿着东西离开村子,再也不要回来。”
“好了,婶儿,”晏春安抚着她:“你不是已经把东西给长生了吗?他很安全,现在就会离开村子。”
她半推半扶着老妪往屋里走:“不早了,饿了吗?我熬的有米粥,我们去喝点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妪推进了门里。
从始至终,她都未抬头看晏长生一眼,也未曾和他说一句话。
门再次关上,这次再也没有打开。
灰线覆盖过这里,原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变得更加坑坑洼洼,这是不可阻挡的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晏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扇永远不会再从里面打开的木门,在这扇破烂不堪的木门前站了许久许久,坚毅的眼睛里突然缓缓流下两行泪来,他茫然四顾,像是一个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心口仿佛在被一把钝刀狠狠地刮磨着,渐渐没了知觉,他突地跪了下去,一下一下地对着那扇木门磕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将那一小片土地浸湿。
直到足足磕了三十下,晏长生才从地上起来,双眼赤红着往村外走。
鬼王晏北离开了,晏家鬼村外的黑雾不复存在,这里从此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
晏家村四百零三口,这个仇,他晏长生誓死要报!
…………
…………
鬼冢。
“王!”
晏北忍着剧痛睁开眼,视线对焦后,看到的是偃师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汹涌的记忆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转瞬将他拉入更深的意识海中。
被强行剥离留在过去的记忆重新回归,晏北头痛欲裂恨不得直接去死,但却只能浑身冷汗地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忍受着脑海中宛若凌迟般的痛苦,一点一点将纷乱冲突的记忆捋顺。
四月初三,晏家村。
鬼道人戚圭生布万蛊阵,屠村。
第20章 答案
晏家村一片虫海,四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和被鬼虫吞食啃咬的尸体。
被吓呆的晏北被晏春护在怀里,整个人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村民被蜂拥而上的鬼虫瞬间啃咬成一架白骨。
晏春抱着他,将他牢牢地护在怀里,她整个人都在抖,声音哽咽,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想要越过她往晏北身上爬的鬼虫:“别怕,小北别怕,姐姐在。”
不是没有想过站起来往村外跑,可举目四望,鬼虫密密麻麻地将整个村子都覆满了,无处落脚,鬼虫所过之地,生机全无,只留一具具白骨。
晏北不敢去看那满地的白骨,就在不久之前,一个认识的村民在他眼前被鬼虫活生生咬死,在他的惨叫声中,鬼虫一点一点将他的血肉啃食殆尽。
晏北脑子里一片纷乱,感觉自己在做着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荒唐大梦,所有他不喜欢的人,漠视的人,对他好的人,对他不好的人,都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以一种可怖的方式,死在他面前。
而那个平时对他动辄打骂的女人,此时却挡在他身前,将他牢牢地护在怀里,不顾身上吞食啃咬的鬼虫,一下一下地将他身上的鬼虫拍落。
晏北突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放轻呼吸,过往的怨恨愤懑突然在此刻得到了和解。
耳畔缓缓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是个跛子,脚步声一边轻一边重,伴随着沉重脚步声的,还有哗啦哗啦的铁链子拖拽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很快停在不远处。
晏北微微抬头。
当他透过晏春胳膊的缝隙看到来人的模样时,呼吸险些停滞。
来人面容可怖,一半脸上露出森森白骨,另外半边脸上满是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后又重新长好,留下大片大片的可怖疤痕。
只有半面完好的眼眶里,鬼瞳森然,另外半面骨眶里,挤着一只丑陋恶心的鬼虫,时不时从里面探出头。
来人身体也是一半爬满红痕一半露出白骨,双腿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一走动便会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撞击声,伴着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模样,看着十分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