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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从宋易晟那里抽回来, 轻咳了一声,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打招呼, “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宋易晟眉尾一挑,这话听得他哪哪都不舒服。
因着是席北请客,这一顿的菜就全是他安排的, 通知服务生可以上菜后,他回答道:“我身体很好,事业也不错,最近打算回国发展。倒是你,该是个安安静静在家读书搞学问的性格,怎么还是从商去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淮书清瘦的肩膀上,“这么久不见,又瘦了。”
说他们之前不熟,宋易晟在这一刻反倒是不太相信了,听着两人谈话,像是老情人互相关心。
他才想插嘴,却又听沈淮书说:“我就这幅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
“当年若是跟了我,如今也不至于操这么多心。”席北说。
宋易晟的脸色瞬时变了。
只见沈淮书轻轻抵着唇笑出了声,他的眼尾像一双钩子似地,撇了宋易晟一眼。
“好了,你快别逗你这小侄儿了。”
闻言,席北也笑了出来。
宋易晟暗自叫苦,揉揉眉心,心道自己是被这俩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给当猴耍了。
“舅舅要回国发展?怎么没听玲姐提起过?”他没大没小地把自个儿妈叫成了姐。
看样子席北却像是习以为常了,沈淮书原也以为这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如今看来也是想错了。不过席北是个吃得开的性格,任谁见了都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你妈那人,没心没肺的,自己明天穿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哪里关心这些事情。”席北道。
宋易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这时候上了前菜,沈淮书慢条斯理地尝了尝,那鱼子酱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让他这不怎么喜欢米其林美食的人也不由得赞叹。
喝了口香槟,他和席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听说阿晟要去你导师手下,我到现在还记得那老头,刚一见面胡子拉碴,还以为有六十多了,谁知道还不到五十。当时他就带了你一个,有时候人手不够,还常拉我去帮忙。”沈淮书说。
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年轻时候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想起来,如数家珍一般件件都觉得怀念。就好像在沈淮书的回忆里,他和席北不过是没几句话说的室友,可这一见了面,想起两人不管在学业还是生活上都还是颇有交集。
“那时候你不大出门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养的那只小泰迪,每次我要出门,都是托你照顾。虽然叫你的门,你不答应,结果每次你都照顾了的。”
两人聊得有点多了,从学业到后来的事业发展,再到生活,宋易晟一句都插不进去。而这两人聊得投入,竟然也把他给忘在了一边。
沈淮书讲起自己如今也是养了只小金毛,席北开玩笑说是他是因为自己才养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只是宋易晟觉得自己插不上话,总觉得多余,连胃口都没有了。
他不由得想,沈淮书比他多活那么些年,遇到的人自然也比他多,凭什么真的以为沈淮书的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呢?就算拿上面没有实打实的关系,可那些爱慕者,多多少少地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痕迹。
他又想,自己怎么就没能早生几年呢?若是早生几年,那和沈淮书在国外当室友的就不是舅舅了。他心里清楚,沈淮书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一定是最寂寞无助的,这才把席北这个无关紧要的室友都记得如此清楚。
若是早生几年,他们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才刚在一起不久,就要面临着分居两地,谈一场烧心挠肝的异地恋。
他们的人生步调好像因为这几岁的年龄差给硬生生错开了。
于是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了一层落寞。
“我去趟卫生间。”
沈淮书没来及叫住他,远远望去,宋易晟只留下一个沉重的背影给他,沈淮书这才反应过来,许是刚刚聊得太投入,这才让小孩儿不高兴了。
于是下意识收了话匣子,想着等小孩儿回来再好好哄哄。
哪知道,没等到宋易晟回来,却听到楼下音乐声变了,席北咦了一声,说是这个点,钢琴师理当还没到,于是俩人下意识往钢琴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宋易晟坐在三角钢琴前。
他明明穿的不是那么正式,甚至还有些痞气,可偏偏弹琴的时候显得优雅极了,仿佛无形之中穿了身燕尾服,那张扬的五官,在这音乐声下居然显得柔和了起来,只有那眉眼仍能看出他的凌厉。
沈淮书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这时候听席北浅笑了一声,“小晟这是想把你的注意力抢过去呢,他也是成功了。不过这小孩,打小好胜心就强,想不到这也是二十几岁的人,却也还是这么不稳重。”
沈淮书心想,说阿晟平时不稳重也就罢了,怎么这弹琴弹的如此认真的时候,还是说他不稳重呢?转念一想,这是抢了钢琴师的场,的确是有些不稳重的。
不过,他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一手晃着香槟,任凭自己的注意力被钢琴声吸引过去,听到有人在夸赞阿晟的音乐技巧,心里升起股莫名的得意来,甚至忍不住想炫耀那是自己的小孩。
“他这一趟,还不知要去多少年。淮书你年纪也不小了,真要陪他耗吗?”席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