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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韫偶然间瞥到了他眼中的冷漠,没来由地愣了一下,心尖上有轻微的刺痛滑过,却被景光的柔声劝酒声轻易覆盖。
回到宫里时,京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晶莹雪白的雪花飞旋于天地间,朱红色的宫墙上积了一层雪。
楚韫所住的寝殿里早早地就烧上了地龙,火盆与汤婆子齐上阵,她这才从浸入肌骨的冷意中缓过来。
“告诉迎瑞宫的人,寡人晚上会过去歇息。”
听风怔了怔,应道:“嗳——”
迎瑞宫原本是空置的,昨儿才安排住了人,那住进去的不是别人,正是主子从围场带回来的龙公子。
身份神秘不说,这都小半个月了,还能如此让主子惦记,着实令人不容小觑。
她一面招手让人去给迎瑞宫送信,一面安排人准备伺候主子沐浴更衣。
寂寞许久的迎瑞宫想必要热闹起来了,不知其他宫的公子们又会作何感想,也不知那位知道后又会怎样。
听风微微叹了口气,明明这些都是主子的男宠,她都不放在心上,她一个侍女又操哪门子心?
夜色降临,各宫的灯都点亮了。簌簌小雪中,楚韫沐浴更衣后便坐着软轿去了迎瑞宫。
因为有听风姐姐的提前吩咐,宫里的侍女与太监早早地便准备好迎驾。
楚韫下了轿子踩着柔软的垫子进了殿门,在众人的请安声中看见了那抹高瘦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在围场里她临时叫人送来的衣裳,虽也干净整洁,但却让楚韫忍不住蹙眉——
不是给他送了崭新的锦衣华服,他为何不穿?
难不成他不明白她今夜为何会来迎瑞宫?
难不成他就不期待与她被翻红浪?
难不成最近这段时间,他都看不出来自己对他有多么渴望?
楚韫越想越气,大步走到他身后,踮脚拍了拍他的肩:“龙熙,你好大的胆子!”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听风抿了抿唇,垂首静立在廊上,体贴地将门给虚掩。
门里传来主子娇俏的斥责声——
“明明知道寡人会来,你为何不在门口迎驾?”
低沉悦耳的男子嗓音缓缓响起:“我不去迎驾,难道殿下就不会来了吗?”
“当然不会啊!”楚韫梗了一下,继续发难,“你为何不穿上寡人送你的衣裳?不喜欢?”
黑眸里流转过轻微的笑意,龙熙唇角微勾,淡笑道:“殿下确定要为了如此小事,浪费这大好夜色?”
楚韫被他的笑容给惊呆了。
他、他、他!竟然会笑!
也不怪楚韫如此大惊小怪,自她见到龙熙以来,他的神色一直很冷峻清淡,无喜无悲,比白马寺的老和尚还要无欲无求,似是在下一瞬便要坐化飞升一般。
此时竟然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虽很浅淡,但却让楚韫的心跳莫名加速,耳垂也不受控制地红了。
龙熙将一切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更浓:“我准备了一壶好酒,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同饮一杯?”
向来贪杯的楚韫自然不会拒绝。
她爱美酒,更爱美人,此时能兼得,还未喝酒她便觉得有些醺醺然。
进了暖意熏人的内室,楚韫果然见到布好的酒菜,脸色不禁由怒转喜,看向龙熙的眼神也恢复了之前的欣赏。
殿内并无旁人伺候,龙熙亲自给两人斟酒。
酒是提前筛好的,香醇的酒香弥漫,楚韫嗅了嗅,笃定道:“是产自云洲的青花雕。”
对于大楚的风物龙熙并不甚了解,只是听侍女送酒来时提了一句“青花雕”,便点头赞道:“殿下果然见多识广。”
楚韫却没耐心与他虚以委蛇,两三杯酒下肚,她便面泛桃花,扭着一把细腰不老实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嘘,你别说话。”
桃花眸中泛着清亮的水色,少女伸出细白的手指抵在龙熙的唇上。
楚韫不知为何头有些发昏,明明平日里她酒量很不错,这青花雕的烈度也只是寻常,难不成是美色醉人?
屋内弥漫着清浅的松木香,与香醇浓郁的酒气杂在一起,让楚韫的头脑愈加昏然,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磕在龙熙的肩窝处。
“唔……寡人不能睡,寡人还没睡到阿熙……”
龙熙垂眸看着面色酡红的少女,乌黑浓密的眼睫微微轻颤,在瓷白细腻的小脸上投下一抹浅影,丰润饱满的嘴唇微微撅起,天真而诱人。
他眼眸微暗,将人径直打横抱起朝床帷走去。
一触到柔软舒适的床褥,楚韫纤细小巧的身子登时大张,脸颊蹭了蹭枕头自发地卷上了衾被,毫无仪态可言,甚至是有些粗鲁。
莫名的,龙熙想到回龙宫之前,他在小巷里见过的那只圆润可爱的小橘猫,吃饱喝足后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惬意又舒适。
楚韫与流浪的小橘并无相似之处,一个养尊处优不知疾苦,一个风餐露宿随时可能没命,但在这一瞬间,龙熙却鬼使神差地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或许……是她恬静满足的笑颜,勾起了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而美好的事物大抵都有相似之处。
龙熙兀自出神,忽听到耳边传来少女轻微的咕哝声,精致的两弯新月眉微微蹙起,呢喃道:“阿熙……唔,喜欢,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