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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正小跑着往二楼最尽头的教室赶,脚步突兀地停住,鞋尖跟地面发出有些刺耳的摩擦声。
她轻喘着,缓缓扭过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刚才余光瞥到的某个走廊转角,心跳声在胸腔里剧烈放大。
几秒钟之前,她恍惚看到了一把轮椅。
上面坐着的人只留下一个侧影,清隽挺拔,肩线宽且平直,衬衫袖口解开,翻卷到小臂。
露出的手腕筋骨修长,两圈深色细绳绕在上面,绳结处悬着个很小的白玉坠子,一眼望去形似观音,称着他苍白肤色,格外扎眼。
只是一晃就过去了,沈禾柠来不及细看,等反应过来追上去时也早就没了踪影。
她顺着转角再往前看,一整排都是临时的教师办公室,不知道他到底进了哪扇门。
沈禾柠口干舌燥,手背贴着额头缓了一会儿。
她怕是疯了,一场梦和一个姓,让她今天有点魂不守舍,连撞到一个陌生身影都觉得太像他。
他那人长身玉立,刚进大学的时候身高就有一八五了,腿瘦长笔直,在医大篮球场随便走一圈,观众席水泄不通,校内女生恨不得出动无人机来拍他。
况且他身在德国进修,绝对不可能……跟轮椅扯上关系。
上课铃响了第一遍,沈禾柠用力掐住手心,赶着时间从后门进了教室。
现场比学姐说的更夸张,大约是有其他专业的学生来蹭课,将近二百人的大教室,连最后一排都满了,只有第一排角落还剩零星两个空位。
她没得选,把帽子扯低,选一个最不起眼的过去安静坐下,摸出手机给闺蜜秦眠发微信,指腹很冰,几句话摁得磕磕绊绊。
小禾苗:“你敢信吗,我差点以为看到他了。”
小禾苗:“那个人坐在轮椅上,侧影跟他很像,手腕更像,只是戴了观音手绳,他以前从来不会戴饰品。”
小禾苗:“如果老天因为我做了不规矩的梦要惩罚,那千万冲我来,别拿他的腿开玩笑。”
沈禾柠半趴在桌子上,没有抬头看教室里的情景,隐约感觉到四周声音在某个时刻消失,有种压迫意味明显的寂静,仔细分辨,只剩轻微的轮椅转动声。
手机一震,沈禾柠恍神,秦眠一本正经地给她回复:“薄先生不可能坐轮椅,但是你给自己弄了那么多见过家长的男朋友,如果被他知道,你可能会没命。”
沈禾柠摁熄屏幕,手下意识抓住外套衣摆,指尖向内收紧。
她不清楚为什么会因为轮椅声紧张,在这间堪称冷肃的教室里,她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呼吸,耳朵像被大团浸了水的棉花堵着,又胀又痒,偏偏能捕捉到前面讲台上每一点细微的动静。
轮椅停了,有一只手放下电脑,腕上的白玉轻轻碰到桌案,发出了“咚”的一声。
沈禾柠脉搏跳得飞快,正准备抬起头,有一道嗓音毫无波澜地响起。
清冷磁沉,糅杂着少许让人心猿意马的沙哑,像冰凌沁骨,凉得她四肢同时失去知觉,血液的流速陡然变慢,短暂的冻结之后,又嗡响着狂涌上头顶。
“宋璃。”
除了这道声线之外,教室里鸦雀无声。
沈禾柠定在座位上,忘记眨眼,视野不受控制地开始模糊,头重得发晕,做不出该有的反应。
几秒钟后,他第二次开口,语气疏淡,听不出喜怒:“临床医学一班,宋璃。”
满教室的学生跟着心慌,沈禾柠手不稳,碰掉了邻座的笔,“啪”的轻响在肃静教室里有如惊雷,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盯向她的位置。
宋璃,宋璃……
沈禾柠想起来,学姐的名字叫宋璃,现在她就是宋璃。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凝到她身上。
沈禾柠怔怔直起身,外套帽子顺着她动作滑脱,露出完整一张脸,她视线越过前面相隔的距离,跟讲台上的人相撞。
他穿黑色衬衫,手腕上的观音像在灯下光泽如刃,领口束紧,下颌线利落,血色浅淡的唇略抿,一双勾翘的眼睛乌墨染成,瞳中压着分辨不明的光。
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只是在那里,就根本无法内敛,一副注定要扰乱人心的祸水相貌。
和她记忆里好像一样,又大相径庭。
从前风光霁月的哥哥,应该远在德国被众星捧月的人,现在套着无形的枷锁,坐在一把轮椅上,疏离望着她,找不到一丝该有的情感。
“你是宋璃?”
他的注意力只在沈禾柠脸上停了片刻,随即平静垂下眼,淡声通知她。
“准备三千字检查,下课来我办公室。”
第2章 2. 欠收拾
沈禾柠头重脚轻,眼前像隔了层锋利的碎玻璃,到处是纷乱的虚影。
她手指攥到刺疼,鼓起勇气再抬起眼的时候,点名早就结束了,薄时予已经完全不受影响地打开身后大屏。
屏幕冷光映着他在轮椅上的侧影,如同给他镀了层融化不掉的霜。
两个人的目光第二次隔空相碰,沈禾柠就要控制不住站起来。
薄时予眉目沁着凉,指尖轻敲了一下,一张极度血腥的外科手术现场细节图赫然在屏幕上放大,满教室的学生齐刷刷倒吸口冷气。
沈禾柠从小就怕血,看不了这个,赶紧别开头,更觉得满腔的委屈茫然,她咬死嘴唇,手背抵着酸胀的鼻尖,不愿意在这个场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