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对他的上道表示很满意，这才开口说道：“你可知道严嵩那狗贼和杜重华为什么那么重视你？”
    程彦安哪里想得到苏沁大半夜跑他军帐里来，是为的这个问题？“之前不是说过，是因为我的身世？”
    苏沁点点头，“没错，我要跟你说的，就是你的身世问题。”
    程彦安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世了？”
    “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苏沁看了看帐完，她能清晰地听到吴国公在外面不安的来回踱步。
    “当朝皇帝一共有两任皇后，先皇后姓吴，二十五年前产下一名死婴，这件事情，你可曾听说过？”
    程彦安攥着拳头，把嘴唇抿得死死的。
    “其实吴皇后产下的皇子并不是死婴，而是被她用一具死婴替换了下来，真正的小皇子被安排着送出了宫。”
    “当年皇帝容不下外戚坐大，担心皇后产下皇子后，会让吴国公生出别样的想法来，所以皇帝当时已经准备在小皇子和吴国公之间，任意除掉一个。吴皇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将刚出生的孩子送出宫外，以此确保两个亲人的安全。”
    程彦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怀疑，那个被送走的皇子，是我？可有证据？”
    苏沁有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倒霉催的家伙，竟然是这么个身份。
    换成其他身份，估计都好过这一个。
    他一心都想扳倒那狗皇帝，而且一直在为之努力，结果倒好，狗皇帝是亲爹。
    这搁谁也没办法接受啊。
    “当年苏皇后安排在宫外接应小皇子的人，叫杜重华。”
    程彦安呼吸狠狠一窒，“当真？”
    苏沁点头，“此事有陈皇后可做证。杜重华是吴皇后的师兄，当年接到小皇子后，便带着小皇子连夜离了京城，且为了不若皇帝怀疑，和吴皇后断了联系。”
    “你的那个师父就叫杜重华，而杜娟曾经说过，你早在很多年前就是杜重华的徒弟，再结合严嵩的对你的态度，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就是吴皇后之子。”
    苏沁又转头看了看外面，吴国公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了。
    “现在你先别去想跟杜重华和严嵩的关系，我觉得你应该先见一见外面的那位老人。他知道你的存在后，立刻就要让我带他来见你，因为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血脉后代。”
    程彦安艰难地转头看了一眼帐帘，随即抬起脚大步走到帐旁，正要伸手去掀帘子，却又有些勇气不足。
    苏沁看他这磨磨叽叽的样子，干脆手腕一挥，助他一掌之车。
    程彦安只觉得背后一股推力猝不及防的袭来，一下就把他给推了出去。
    吴国公正好走到帐帘前，就见帐帘突然打开，一个眉目和女儿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扑向了他。
    他下意思地张开了双臂，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
    血脉相连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是奇妙得很，吴国公只是这么抱了程彦安一把，还没开口，那血浓于水的亲密感，让他忍不住泪洒当场。
    “好，好，我的好孙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娘若是知道你活着，知道你这般出色，肯能含笑九泉了。”
    程彦安起初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可察觉到吴国公的眼泪浸透他的衣服时，他的心猛然被触动，身体也不自觉的放松，忍不住招起手在吴国公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皇后在一旁激动地抹着眼泪，“吴姐姐，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景安他活着，他长大成人了，长成了铮铮男儿，你终于可以瞑目了。”
    景安，吴景安，是程彦安的名字。
    他做为一个“早夭”的皇子，是没有名字的，但吴皇后私下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吴皇后不愿自己的儿子和大邺皇室扯上关系，所以连赵姓都不愿给儿子冠上，直接让他姓了吴，并按吴景安的辈分，又取了个‘安’字，愿他一生平安。
    这个承载了吴皇后所有情感的名字，只是两位皇后知晓。
    苏沁在帐里看着这认亲的场面，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程彦安这厮，说他幸运吧，生在皇家被亲爹容不下，只能被亲娘送走，浪荡民间，被程家这样的人家收养，过得应该算不上幸福。
    说他不幸吧，竟然认回了亲人，还能享一享天伦之乐。这种事情，并不是所有和跟亲人分开的人，都能遇上的。
    吴国公到底是个硬汉，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那铁血风格是浸在骨子里的，情绪失控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放开程彦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小子，我是你外祖父，还不赶紧跪下给我磕头！”
    苏沁在旁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老吴，你真的不用再确认确认？”
    这万一要是弄错了，那就尴尬了。
    吴国公摇头，“他是不是我吴家的血脉，我就是闭着眼睛用鼻子闻都能闻出来，这小子身上有我吴家血脉的那股子硬气！错不了！”
    陈皇后也在一旁说道：“景安和吴姐姐眉目至少有七分相似，这天底下除了亲母子，还会有谁能长这么像？”
    苏沁心说，那可未必，这天下人口何其多，别说七分相似的，就是九分相似却又毫无关系的两人也不是就真找不出来。
    可她心里也知道，程彦安是吴皇后的儿子这事儿，是没跑的了。
    吴国公看了程彦安一眼，“怎么？不肯认我？！”
    说完，他还不乐意地瞪了瞪眼睛，看着模样怪吓人，但苏沁却十分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紧张又期待的情绪。
    这老家伙，装得还挺像。明明巴不得程彦安抱着他转圈圈，却偏要装出这模高冷傲娇的模样。万一程彦安真不愿意认他，看他那老脸往哪儿摆。
    陈皇后在一旁小声催促：“景安，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外祖父行礼啊。”
    程彦安看着眼前这浑身气势逼人，眼里却闪烁着泪光和期待的老人，将衣袍一掀，重重地跪了下去。
    “孙儿景安，见过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