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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年多的发票背后,无一例外,全都是写给他的。他能看出有的字迹很用力,有的却很凌乱,有的在重复写疼,有的字被圆形水渍晕开了,悲伤得将纸张打皱。
宋清远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时空的黑洞里,听到过去日日夜夜里无数个孤独的程重安饱受折磨地向他呼喊。
这就是你说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宋清远胸口滚热,忍不住抬头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起那包占据铁盒四分之一位置的安吉白茶。
茶包下面,静悄悄躺着一沓薄薄的回执单,就像卧在海底的数枚珍珠。
转账的账户旁边那串号码,宋清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6676打头,8671结尾,这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年走进医院,领到第一笔工资的账号。
就像从蒙灰的记忆角落里翻出暌违已久的物品,宋清远忽然联想起当初自己将那张银行卡交到程重安手上时的心情,如今却时过境迁。
他离开华城后便更换了手机号,改用了新单位分发的杨城银行卡,那张只能储蓄的借记卡也和那些粘稠黑暗的记忆一并被他忘记了。
在他毫不知情的三年多,程重安不间断地给这张卡转账,甚至有时候一个月两次。
宋清远狠狠地闭了闭眼,翻过那些写满数字的纸片,看到最后一笔转账定格在两周前,数目是三万块。
让程重安离开的时候,他给他结了两万的工资按照市场行情的补偿价。这么说,程重安一分没用,又倒贴了一万转给他。
宋清远哑然失笑,浑身浮起一脚踏空的感觉。
这算什么?程重安,你这算什么?
我收拾好了!
程重安背着包快步走到客厅时宋清远正站在小几旁边,闻声转头,似乎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眼神仿佛X光:走吧。
怎么了?程重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疑惑地环视了一圈小客厅,突然感觉桌上那只铁盒摆的角度有点奇怪。
小熊的头不是朝向电视吗?
他刚起了一点黄豆大的疑心又立刻自己打消:宋清远怎么可能翻他的东西啊?
两人开门往外走时小流浪突然汪汪大叫地跑过来,宋清远怕它跑出去,伸腿挡了一挡,问:你的狗?
不是,流浪狗。程重安立刻说,留它在这吧,待在外面可能会冻死。
虽然他的房子也没有多暖和吧好歹四面不漏风。
宋清远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心甘情愿被利用完就乖乖离开,是吗。
带着吧,宋清远淡淡地说,它上厕所会弄脏你家。
程重安惊讶而不安地看他一眼,伸手把脏兮兮的小狗抓了起来。
小狗很乖,在宋清远难得开得飞快的车上也很乖,但是明显很不舒服,一直张着嘴伸舌头,用力喘气。
虽然宋清远并没有说什么,可程重安还是翻出自己擦脸的毛巾垫在小狗身子底下,下车时已经被它的口水弄得黏嗒嗒的。
时隔半个多月再次回到这个家,进门的一瞬间,程重安第一个想法是:真暖和啊。
地暖和空气恒温调节让整间屋子都控制在不冷不热的舒适温度,王子相当享福地盘在一只软垫上睡得正香,直到小流浪热乎乎的舌头都舔到它耳朵上才猛然惊醒,四条腿同起,一蹦三尺高,圆瞳缩成极细的蓝线。
小流浪乐呵呵地伸着舌头仰视它,努力支起身子往橱柜上靠。
程重安放下包就跟着宋清远去卧室。宋糖正蜷缩在被窝里,呼吸时发出粗重的声响,整张脸都烧得通红,毫无精神,看起来好像比平时小了一大圈。
宋清远把她额头上的凉毛巾重新拧过,再次放回去的时候宋糖醒了,她努力半睁着眼,一点力气都没有地小声叫:叔叔
我在这。宋清远轻轻把她脸上汗湿的头发拨开,糖糖饿不饿?叔叔给你做蒸蛋吃好吗。
宋糖呼吸声很重地闭上眼睛,意思是不要。
老师做的吃不吃?程重安轻声开口。
宋糖猛地睁开眼睛,神色亮了亮,是真的开心:程老师!
程重安笑着弯下腰,撒一点白芝麻,一点蜂蜜?
宋糖嗯嗯地点头。
程重安弯下腰时额头几乎要碰到宋清远的肩膀,于是宋清远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大概是衣服上残留的,让人觉得平静而舒心。
为宋糖焦灼了一下午的心,渐渐像被小雨无声地浇灭了。
宋糖吃上东西,精神明显好了一些,让两个人一左一右陪着看了两集蜡笔小新,又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糖糖,困了就睡吧,宋清远伸手摸摸她额头,睡一觉就好了。
宋糖扁了扁嘴撒娇:要老师搂我睡
宋清远和程重安在她头顶对视了一眼。
程重安低头在小姑娘脸上轻轻碰一碰:我的荣幸。
宋清远走之前在房间里留了一盏小夜灯,宋糖还有点兴奋,就着那一点光和程重安夜聊,讲放假之后自己去滑雪之类,种种种种,噼里啪啦说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