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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奇怪,为什么呢?
他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归结于自己是被镇压了五百年,真的已经傻了疯了。
他后面心里想的所有事,不过都和当时的荆沉玉一样罢了——让昭昭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再也不用怕什么。
这也算是补偿她吧。
补偿他对她的圈套,对她的伤害。
他选择了和荆沉玉完全不同的方式达成这个目的,荆沉玉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谅解,兵不血刃,但失败了,夜月眠因此更加觉得他选择的路才是对的。
仙魔大战,毁了修真界,让魔族当家做主,这样昭昭不就可以名正言顺自在逍遥了吗?
他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也就快要达成这个目的了,可没想到阻止他的人是昭昭。
她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一个他到死都觉得荒谬的梦。
看着月光下泛着杀意的惊寒剑,夜月眠一点都没有要死的慌张,不躲也不逃命,只是笑。
他笑得很开心,嘴角带血看着昭昭:“遗言?自是有的。”
他单手撑着身子,笑得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大口血。
闭了闭眼,他勉强平复呼吸:“很久之前,在镇魔渊第一次真正见你,我曾说过一句气你的话。我那时说,江善音比你好看。”
昭昭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夜月眠固执地看着她,一眼不眨道:“那时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其实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好看。”
昭昭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夜月眠神经质地笑起来,黑发散乱,疯疯癫癫,“死在你剑下倒也没什么,不过……”
空间裂隙忽然打开,夜月眠身影消失,很快出现在几米远的地方。
这是他的极限了。
其实依然在昭昭的攻击范围内,只要她想,就可以要他的命。
但夜月眠有别的安排。
“你若真的亲手杀我,就真的不会后悔吗?”他勉强御风而立,“昭昭,你嘴上说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我说得对吗?”
昭昭手一僵。
“你不想杀人,哪怕是你的生死仇人。荆沉玉都还活着呢,足可见我的猜测正确。”
夜月眠抹去嘴角的血,最后看了一眼月亮,到了这一刻,他反倒非常平静。
“我这一生匆匆千余年,五百年在辛苦爬上魔尊之位,五百年因败给荆沉玉被夺走自由,镇压流光海底。”他声音平静,徐徐说着,“我本有宏图大志,亦有想为你做之事,可如今想来,你也不需要我的补偿。”
“我也突然觉得,确实有些累了。”他闭上眼,“你之前说,我本该死在莫家人手里,虽不知你为何这样认为,但若这样算来,倒是你给了我斩杀莫家人的机会,让我多活了这样久。”
他嘴角勾起:“但由你亲自杀我就不必了,我无意死在你剑下,虽然那或许能让你记我一辈子,但我不需要。若此后还有轮回转世,我依然愿为魔。”
夜月眠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昭昭:“你曾说哪怕再难,也不要真的变成彻头彻尾的魔。可若要我选,我还是愿意做魔,做魔让我强大,让我不再匍匐于谁的脚下,不必再受屈辱,被奴役,任人欺凌排挤。我喜欢做魔,若我还有来世,我定然还要做魔。”
他扬起手,一道红色的空间裂隙打开,昭昭睁大了眼睛,下一秒,眼前黑暗,痛呼声响起,有温热的血自上洒下,溅了几滴在她脸上。
“只是……只是来世,我不要再认识你了。”
昭昭握剑的手一紧,耳边是荆沉玉的生意,他捂住了她的眼睛,说:“别看。”
昭昭沉默片刻,问他:“他做了什么。”
“自陨。”荆沉玉回答说,“神魂俱碎,空间毁尸,除了血什么都没留下。”
哪怕走到这一步,夜月眠依然选择自己了结自己。
其实他早该死的,死在莫家人手里,他本没有这样多的剧情可以走,是昭昭改变了一切。
现在他自己结束了自己,若不这么做,也会由昭昭来结束。
因她生,又因她死。
将荆沉玉的手拉开,看着漫天月光,除却脸上的几滴血和空气里的血腥味,夜月眠确实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昭昭抬手抹掉脸上血迹,又放下手看着指腹的红色。
那红色像有温度,一点点灼伤她的手。
荆沉玉眼蒙白绸,却可以准确找到她的脸。
他面对她问:“后悔吗。”
后悔吗?昭昭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可能有一刹那的怅然若失,可又觉得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于夜月眠是,于她也是。
他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她也不必亲自动手。
“我需要后悔吗?”她反问荆沉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荆沉玉想,她说得没错,确实,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又想到了夜月眠自陨前的那些话。
【昭昭,你嘴上说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
夜月眠都能看出来的事,荆沉玉如今当然也不会看不出。
他望向中心城外正道仙宗驻扎的地方,似乎知道该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