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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杞点头。
    “我爸妈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周诩第一次谈起私事,因为不太习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不太自然地继续道,“他们背着家里长辈在一起,结婚、怀孕都没有跟谁商量过,各自都是很有主意的人。但是一时冲动的感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那个年代闪婚闪离并不常见,因此也惹来了很多流言蜚语。”
    “我妈怀上我不久,他们感情就淡了。”周诩抿了下唇,握着阮杞的手指像是在发呆,“孕期他们就分居了,小城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我妈受不了别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加上产后抑郁,她的情况一度很不好。但我爸什么也没做,还是我姑姑去陪了我妈一段时间。他们办完离婚手续后,我妈已经恨上我爸了,之后两人各奔东西,再没回来过。”
    阮杞第一次知道了详细的细节,又惊讶又心疼。
    他抱了抱身前的男人,任由对方将脸埋在自己肩膀上,听对方继续剖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出生就被父母嫌弃,父母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彼此都恨不得对方从来没在自己生命里出场过。
    那他这个“爱情结合”的产物又是什么呢?
    他没感受过父母关爱,被爷爷和姑姑拉扯大,内心空落的部分慢慢被自我暗示所替代。但无论表面再怎么不在意,那时候的他也只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
    爷爷爱他,却也严厉,教导他为人要规矩,要有担当,不能学他的父亲。
    姑姑更是无意识地常常将父母的不负责任挂在嘴边,唠叨不停。
    久而久之他便画地为牢,给自己量身定做了无数“规矩”,活成了一个精致的木偶模型。
    他下意识地抗拒“冲动”和“毫无理性”,不能掌控自我的感觉让他感到可怕。
    毕竟他的父母就是一时冲动在一起,一时冲动有了他,却又在时间的洪流中轻易地松开了手。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是滑稽的笑话。
    “我选择的对象都有一些共同点。”周诩道,“沉稳,理智,对自己对他人的事看得很清晰,对未来有自己的把握和方向。我不用太担心什么,彼此只需要在自己的路上好好走着,平静的没有波折的过下去就行。”
    阮杞安慰的手一顿,笑了声:“那我确实是完全相反。”
    周诩微微侧头,眼底带了些无奈,目光描摹着阮杞英俊的侧脸,最后视线落在那双被咬破了皮的嘴唇上:“是啊,明明相反,我却……”
    他怀疑自己可能还是遗传到了父母不管不顾、感性、冲动的基因。
    命中注定会被阮杞这样的人吸引。
    他克制、规矩、稳重地过了这么多年,回到父母曾经相爱又生怨恨的小城,遇到了一个不去看未来,活得无拘无束的人。然后就这么栽了。
    生活像戴了张小丑面具,讽刺又散发着浓浓的黑色幽默。
    但他认了。
    起先他还挣扎过,抗拒过。认为这不过是人生里小小的插曲,无足轻重,等时间冲淡失落的情绪,过去也就过去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事过不去。
    阮杞摸摸周诩,想让话题轻松一些:“我选人倒是没那么多要求,合眼缘就行。”
    他摸了摸周诩的脸:“你就很合我眼缘。”
    “撒谎。”周诩抓住阮杞的手,捏了捏对方掌心,“轻轻松松就跟我分了。”
    阮杞歪了个脑袋:“还没怎么样呢,就打算跟我翻旧账了?”
    周诩:“……”
    如果说第一次的交往是阮杞哄着他,迁就他。那这第二次就是以他的低头妥协为开端。
    不过无所谓,如果感情的事还要拿在天秤上斤斤计较,那这感情不谈也罢。
    他愿意妥协,让步,哄着对方。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你晚上睡哪儿?”周诩看着阮杞,“这么晚了,下山不安全。”
    那话语里的直白就差把“去我家”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阮杞勾了勾嘴角,抽出手来,看了眼地上呼呼大睡的周雄:“我跟他睡木屋,你回家去睡。”
    周诩:“……”
    周诩阴沉沉扫了眼地上的人,周雄梦里感到一阵冷意,哆嗦着翻了个身,打了个喷嚏。
    阮杞新鲜又好笑地看着男人的神情,说开之后,周诩那张索然无味的脸上就显露出了丰富的情感,比之前像个“人”了。
    阮杞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睡地板,我睡床。”
    他又啧了一声:“咱俩还没复合呢,我这么照顾你的感受干嘛?”
    周诩看着对方伸长手臂,外套往上一滑,露出劲瘦的腰线来,他的目光从腰窝上舔,舐而过,又移开了目光,闷闷道:“早上我带早饭过来。”
    他起身收拾碗盘:“早上想吃什么?”
    阮杞去扶周雄:“随便。”
    周诩从另一头过来,帮着阮杞将人架起来,周雄浑身酒味,衣服上沾了泥土脏兮兮的。
    阮杞挑眉去看周诩,揶揄道:“也亏你在木屋后头就能搞起来,又不嫌脏了?”
    周诩:“……”
    阮杞目光下移,也不知道周诩想了什么,突然就举手了。
    阮杞:“……”
    第59章 荒屋(九)
    阮杞发现周诩变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彻底想通了,还是因为剖开内心同他说了些交心的话,总之阮杞能清楚地感觉到,周诩在自己面前时那种端着的、过分克制、过分理智的感觉没有了。他像被时光温柔了的春色,在一片荒芜上长出了嫩芽,欣欣向荣地蔓延开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依恋和柔软,又像是蚌壳,悄悄地露出了一点柔软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