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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此举,颇有几分当年陛下焚枫林而栽苏合香数的模样。”顿了顿,他若有所悟,“臣此言不当,陛下本就是由丞相一手所教,是陛下一脉相称。”
谢清平不置可否,饮下药,从袖中拿出一枚鲜红的玉佩,细细抚摸。
佘霜壬认得那玉,是枫林血玉,只叹道,“你如何还未送给陛下。”
“送了。”谢清平道,“只是出征前夕,她摘下还给了我。她说,等她回来,让我给她重新戴上。或者,黄泉路上,拿着去寻她。”
佘霜壬顿下扇子,不免叹了口气,“有一事,其实我与昭平,还有更多人都无法理解。你已病成这样,朝中亦不乏良将勇士,便是昭平亦能去往前线,为何陛下要亲征?”
“陛下此去,或许、你与她去岁一别,便是永别。你……”
“那处,陛下去过,她熟悉路径,胜算更大。”谢清平收了玉,未再言语。
还有一重他没说,去岁城郊一别,本就是他们夫妻提前做的诀别。
她说,我宁愿死在为你寻药的战场上,也不要再一个人独守你的墓碑,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说,你不能两世赠我于“孤苦”,这太残忍了。
我不能两世赠你于孤苦。
战争多变数,即便有提前备下的军事分布图,即便女帝多智通谋略,也难敌天地气候之变化。自这一年的七月来信后,北境再未有书信传来。
谢清平在北苑中培植枫树苗,在西苑摘了蜜沙果做果酱,按着赤焰留下的方子酿花蜜。
时间在指尖流逝。
前两桩大抵因有经验,做的很成功。
然花蜜用的是槐花,五月才有此花,便只能等来年。
这一年,封瓮蜜成时,已是五月底。
谢清平启封尝了些,是又稠又甜的滋味,他掩过唇口咳嗽,眼中燃起希冀的光。
回首却有些讶异,这是景熙二十一年的初夏了。
他活过了原定的期限,在他无尽的等待和执着的求生里,死亡也开始望而却步。然又不免心惊,已经十个月没有北境的任何消息了。
他向北而望,送信的雪鹄没有飞回的痕迹。
小公主拉着他的手,道,“我想阿娘,您给我讲讲阿娘好不好?”
他将小公主抱在膝上,讲起他的小姑娘年幼的事。
她年幼时,他已成年。他们错开很多时光,受过世俗许多非议,方得此同行。
他从前世讲到今生,哪是一时一日便能说完的。
日复一日间,终于再得她的来信。
蘅鸣雪山雪崩,她历经三次,终于翻过高山。
而在谢清平接到信件的时候,女帝的军队终于横兵北戎王帐。
黑云压城,风雪载途,最后的城门破开,降书递上来。
景熙二十一年冬,历经三年五个月,殷夜终于平定北戎。白色的圣人花在她掌心闪着微光,同她前世看见的半点不差。
然而,她的泪簌簌落下,凝结成冰。
景熙二十一年了,他是否还在等她?
等等我,夫君!
大军返程,入内三关,殷夜换轻装简骑直奔皇城。
这一日,是九月初九,正值她生辰,枫叶开得又红又烈。
郢都城门口,夕阳染黄昏。
有青衣男子数月里日日守望,等候他远征的爱人。
夕阳落,马蹄声起。
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山河万里在她身后退尽颜色。
她勒绳歇马,居高临下望着面前的郎君,骄傲道,“丞相,于此何为?”
他躬身跪首,亦是声色朗朗,“臣,于此,候吾主吾妻归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