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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卿云,不怕冷,也不怕疼,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越裂越大,他也置若罔闻。
长枪一般挺直,他一只手仍然以刀挟持赵粲,手成了和刀一样冷硬的存在,偶尔碰到赵粲脸上,能让赵粲吓得一哆嗦。
另一只手拉着缰绳,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飞奔,直奔城门。
赵粲冻的涕泪横流,太冷了,呼出去的气都是像是成了块,不往上升,反往下坠,大风以一种能将马车掀翻的气势侵袭而来,刮的他眼珠子都冻住了。
徐定风在他这里,从没这么吃香过,简直跟恨嫁似的,恨不能飞奔到徐定风身边。
马车在笔直的大街上飞奔,越跑越快,天寒地冻,城内灯火早已经熄灭,渐渐地,道路开始变大,高大的城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解时雨坐在马车里,并没有暖和多少。
马车此时此刻,也像是个冰窖,而且摇摇晃晃,将她身上那一点热气也抖散了。
她依旧捏着金钗,捏的手指关节一个比一个僵硬,伸展不开,出城之后,她用另外一只手费力撩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
他们身后,是高大巍峨的城门,寂静挺立,仿佛是被人遗忘在此,再往后,是尤铜所赶的马车,再往后,是跟随出来的一条火龙。
如此浩大的声势,都未能让这一堵城墙变得肃然。
她心想云州如此重要,城门守卫却松散至此,丝毫不惧怕敌人进攻,赵粲又心虚成这样,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赵粲手握兵权,通敌了。
她想到了,但是没言语,一个大颠簸,她眼睛所看到的全都成了一片荒芜。
出了北城门,他们就进了大荒漠。
空气中弥漫着粪土枯草的气味,黄羊、野马、狼群,一切不受拘束的生命都在此存活。
冬季的冰雪亘古不变,天光经过冰雪的变化,成了青色,朦胧笼罩万物。
地上随时能看见枯骨。
陆卿云一刻不停的跑,等他们越来越深入,便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两辆马车分头行驶,将身后追赶的人群甩开了。
马车孤零零的停在了大荒漠之中,陆卿云收了刀,将赵粲带下马车:“殿下,这一夜得辛苦您,天亮之前我们得找到徐将军扎营之处,不然他们一拔营,就白跑了。”
赵粲跑都不敢跑,这破地方,他一个人,遇到狼群就得完蛋。
解时雨也从马车中跳了下来,脚因为已经冻僵,猛地一落地,立刻发出一种钻心的痛。
陆卿云扶住她,她龇牙咧嘴的狠狠跺了两脚,将痛和麻全都咬牙忍住,扭头看他:“我看看你的伤。”
“没事,”陆卿云摆手,收了枯草马粪,点了一个火堆,“来,暖和一下。”
下雪了。
他自己也挨着火堆坐着,片刻之后,他撕下一块布料,蒙住了解时雨的眼睛,笑道:“男女有别,我打个赤膊。”
解时雨心里着急。
她知道他是要处理伤口。
陆卿云这才伸手去解衣服,原来血将伤口和衣服死死的冻在了一起,不烤火,根本撕扯不开。
哪怕是烤了火,衣服裹进了伤口里,陆卿云用力一揭,一股血喷溅而出,赵粲牙一酸,往后仰了仰。
他替陆卿云感到疼。
衣服撕扯开,赵粲瞪大了眼睛,看着右肋靠下,伤口里插着一截断刀片,不知是谁的匕首刺中了他,想往里刺却卡在了骨头里,又被陆卿云生生折断了。
陆卿云面不改色:“三殿下,您身上的伤药借我一用吧。”
赵粲也不想他死在这里,从身上掏出一瓶药粉。
接过药粉,陆卿云两指捏住刀片,用力往上一提,闷哼一声过后,咬开瓶塞,将药粉一股脑倒了上去,再迅速撕下里衣,将伤口包扎好。
一切弄好,他的疼痛才后知后觉的到来,身体在雪花中晃动一下,发出几声沉重的呼吸声,又很快平复下来。
他摸索着穿好衣服,用雪擦干净双手,才解开解时雨脸上的布条:“好了,皮外伤。”
解时雨在火光中仔细看他的脸色,没等她看清楚,陆卿云已经站了起来:“走,雪下大了。”
赵粲也跟着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脚,他很想在这火堆旁边住上一晚。
他再四下张望,想看看救自己的队伍在哪里,可惜连个屁都没看到。
“废物。”他在心里暗骂一声。
雪将这一片荒漠变成一片茫然,棉絮似的上下翻飞,离了火,寒意立刻侵袭,把人硬邦邦的冻在了衣服里。
过于茫然和寒冷,再加上青蒙蒙的天光,连方向也辨认不清,抬头看时,天也是乌云滚滚,连一点星芒都看不到。
解时雨坐在马车里,直着眼睛看陆卿云,忽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茫然和害怕。
他们的马车,在这里无异于汪洋中的一条小船。
旷野天低,狂风走石,连地上一团马粪都比她有分量。
陆卿云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就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能够压迫到人心里去。
“沿着马粪走就行,要是遇到狼崽子,给你掏一个。”
他说的轻描淡写,满不在乎,好像这大荒漠是他的后花园,可以任凭他闲庭信步的闲游。
解时雨听了他的话,顿感轻松,便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太急了,我就拿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