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箬竹被这样陌生的眼神刺痛,又唤了他一声:“陛下?”
池惟青开口:“倒霉?误认?将错就错?”
他语速缓慢,每说一个词中间还要停顿上半晌,箬竹心跳随之凝滞。
就又听他道:“阿竹,你进宫仅仅是因为这些?”
箬竹愣怔,她想摇头,但最初想阻止池惟青踏入火葬场,撮合他与陆晗霜姻缘的任务,不能说。
遂保持沉默。
池惟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答,低低笑了:“朕忘了。还有钱财,和美食。你爱这两样东西如命,为朕做的每一件事,都收取了不少报酬。”
箬竹在他说话间脑袋低垂下,小皇帝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但爱财和爱吃……这两点确实没说错。
于是她又沉默了。
池惟青这次等了更久,等到桌侧烛台上插的蜡烛都熄灭了,意识到她的沉默其实是默认,长长叹出一口气。
“朕明白了。”声音哑的像是自言自语,“你爱的东西很多,唯独……只是不爱朕。”
“陛下……”箬竹惊诧抬头,她不知道池惟青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了,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
“够了!”话骤然被池惟青打断,“朕今晚也累了,不想听了。司贵妃回琴语宫吧。”
说完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箬竹呆站在原地,才站了没多久的腿突然向后退去半步,像是蓦地被抽去全身力气。
她没有不爱他。
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本是打算今晚千秋宴,向他表明的啊。
怎么会,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呢?
“阿嚏——”
冬夜风寒,睡前忘了关窗,在连打好几个喷嚏后,箬竹悠然转醒。
“芸香——”箬竹想叫人倒水,但出口声音有点沙哑。她不由自主咳嗽了两声,嗓子细微发痒,还有鼻子好像也堵塞了半边。
这是……染风寒了?
箬竹掀开还是春秋时节盖的薄被褥,赤脚下床,寒凉之气登时从脚底心窜入骨髓,冷得她陡然一个激灵。
“芸香?”她又唤了一遍。
还是无人应答。
箬竹这才想起来,千秋宴后,她把芸香发配到掖庭去了。默许甚至帮衬司钰柔害她,是为背叛,她没理由把一个背叛了的人留在身边。
而芸香走后,殿内还没有贴身伺候之人。
她并不娇气,在天宫上也不怎么讲究尊卑服侍,对箬竹而言,有没有侍女都无所谓。夜半梦醒喊人,只是入宫后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罢了。
这晌无宫娥,她也不强求,自己倒了杯茶水,用仙力将凉茶温至微烫欲饮。
温热茶水入嗓,咽喉的不适稍稍得以缓解,脾胃也升起丝丝舒服暖意。箬竹彻底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缓慢意识到了几丝不对劲。
她刚刚是被冷醒的。
但她怎么会觉得冷?
神明有仙力护体,不论春夏秋冬,四季衣物穿得多少,对他们而言,身上温度应都是一样的。夏日可消暑,冬日可御寒,不应该觉得冷。
夜色浓稠,箬竹指尖变幻出几根红绳。这是她作为姻缘神,仙力和功德的象征。
可如今,红绳本该艳丽火耀的颜色,显出几分透明。
是功德缺乏,仙力消退的表现。
难怪千秋宴上她没能及时发觉冰块异样,难怪会觉得地凉气候寒,也难怪感染上了凡间风寒。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啊,她的功德值,快散尽了。
箬竹当即翻出藏在床榻下、衣柜里,以及多宝架暗格后的一匣匣金银珠宝,都是她入宫后用各种方式换来的。然后注入灵力到水镜向连翘传音,请她下凡来一趟。
不消时,连翘踩着月色而来,皱眉吸了吸鼻子,开头第一句话便是:“你这儿仙气怎么这么淡。”
箬竹闻言眸色一暗,她周身仙气淡的,居然让连翘只稍稍一嗅就嗅出来了,可见如今是有多不像个仙君。
她赶紧将数匣财宝推到连翘面前,说道:“这些,需要麻烦你帮我换些功德了。”
连翘打开盒子随意看了看,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的好姐妹如今贵为贵妃,盆丰钵满不奇怪。但正因如此,她反而纳闷:“把这些都换了,你还准备在人间待多久啊?”
猝不及防的狐疑,箬竹却被她问得愣住。
还准备逗留多久……她竟然许久没有考虑回归天宫的正事了。
连翘见她脸色奇怪,又道:“之前你说,撮合好那个池什么和陆什么的姻缘就能回来。这都半年多过去了,事情该不会还没个谱吧?”
箬竹长睫微敛,面有隐色。
她没法告诉连翘,这岂止是没个谱。她现在不仅不想撮合两人了,还盘算起寻个机会跑趟冥府忘川河,把自己的名字和池惟青的名字,刻到三生石上。
“嗐,要我说没谱也无所谓。”连翘不知道箬竹半天不讲话在想些什么,但跟好姐妹相识好几千年了,她清楚箬竹牵姻缘向来是匹配一对,就分手和离一对,没谱才正常。
续道:“就你这几匣子东西吧,我粗略估算了下,少说也值七八千功德。要不你再攒两个月,凑到万数整,等下回我一次性给你换了,那功德直接就够送你回天宫了,也别管什么牵线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