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 第98节
“……”
盛喃看见他让出的地方,地面的雪留下一块空区。
至少从这雪开始下时,他一动都没动过。
直到她出现在这里。
盛喃的视线被完全挡住。
身影清瘦挺拔的少年停在她身前,像要替她挡掉身后扑下来的雪,他扯住下颌下黑色长棉服的拉链,刺啦一声拉开,跟着就要脱下。
盛喃回神,忙抬手握住他的:“不用,我不冷。”
“——”靳一垂眸,眼神都要结冰了,“你知道你现在手上什么温度吗?还不冷?”
盛喃理亏:“我身上这件就是外套,只是不知道今天降温还下雪,没穿厚的。”
“松手。”
“不要。”
“为什么?”
盛喃憋了两秒,终于找到个蹩脚理由:“你的太丑了,我不穿。”
“?”靳一气笑了,反手就把小姑娘两只小白爪同时握进掌心,“怕丑不怕死?”
盛喃绷脸:“说你外套丑,你就要杀人灭口吗?”
“冻死的死。”
“那不至于,”盛喃本能反驳,“我还有火柴可以划呢。”
“……”
这话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了下。
几秒后,靳一眼底情绪化了点:“你确定不穿?”
“嗯。”
“那这可是你选的。”
“?”
盛喃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那人把拉开的半边衣襟轻扯开,然后把她抱了进去。
寒冷和温暖一瞬交替,盛喃在这个炽热的怀抱里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下。然后她懵抬头,晃了晃脑袋扒拉开挡在眼前的短发,慌乱又无措地看着俯眸的那人。
靳一眼尾那颗泪痣淡淡勾着,似笑非笑:“你选的。”
“……”
盛喃安静下来。
小姑娘很少这么安静。
而且还是仰头看着他的,用这样的姿势和亲近。
在靳一的原计划里,她应该第一时间惊恐地想跑,然后被他脱下外套罩起来……
这才对。
可盛喃只有最初的慌乱。
甚至那慌乱都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的。
于是“抱橘”难下,该乱的轮到靳一了。
“你——”
“你别笑啦。”盛喃突然轻声打断他。
靳一微怔:“什么?”
“你明明一点都不开心,还很难过,”盛喃低下眼睛,也轻了声音,“你以前笑着的时候,真实的心情也可能是这样的吗?”
靳一眼神晦深,语气却还懒散着,像平常的笑一样:“谁跟你胡说什么了。”
“没人跟我说,”盛喃仰头,“我自己听见的。”
靳一沉默。
盛喃等了他好久,没等到,她就主动开口了:“你不要难过,我觉得阿姨说的是气话,她误解你了,所以才会那样说。我们一起去教学楼的路上,她明明还有跟我关心过你的事情。”
“……”
靳一长眸半垂,闻言无声笑了下。
盛喃蹙眉。
当他的情绪不再跟她掩饰,她就能看得出,这个笑容和愉悦或欣慰没有半点关系,而是近乎冰冷的嘲弄。
风雪半晌。
盛喃终于见他俯身,像要完全抱住她那样,他低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谁给我取的吗。”
盛喃微怔,摇头。
“江兰诗,”靳一无声地笑,“她告诉我,作为她的儿子,我的人生里只能有第一。无论什么事情,我理应也必须做到最好。所以成绩下滑的惩罚,就是送走我的猫,因为她说我玩物丧志。其实她不知道,那时候我只是想反抗,闹闹脾气,可能还奢望过这样的下滑能换来他们的关注或陪伴,但都没有……我换回来的是永远的失去。它死之前可能还在想,我怎么还不带它回去。”
“靳一。”盛喃声音轻栗,她抬手想抱住他。
靳一低哑着声音,像是要哭了,却笑着,他的嘲讽听起来那么冷漠:“靳一,第一的一。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不对,不是这样。”盛喃的眼泪涌进眼里。
她忍着哭腔,一字一句地纠正:“靳一,唯一的一。”
第53章
那天淋完雪,盛喃还是把自己给折腾感冒了,晚上回到家里就发起烧。还好遇上第二天就是大休周末,小白菜在家里喝药躺尸地蔫了一天,到晚上才终于打起点精神。
赵阿姨把晚餐送到盛喃房间,结果就见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已经穿着睡衣在支画板了。
赵阿姨把餐盘放到桌上,担心地问:“小喃,你这烧下午才刚退,感冒还没好,今天要不还是先休息一晚上吧?”
“没事,阿姨,我好多了,”盛喃压着咳,声音透着点病里的喑哑,“费老师让这个月交的油画作业我还没完成,下周就要准备去省会参加统考,不能再拖了。”
“那你小心点,哪里不舒服跟阿姨说。”
“嗯。”
“晚饭给你放在这儿了,记得把药喝掉。”
盛喃听见这句就苦了脸:“我能不喝药了吗?它好难喝。”
“不行哦,上午来给你看病的老医生说了,你这脉又虚又沉,应该是高三学业太重劳累得气血双亏,为了以后的身体健康,可不能在现在落下根,”赵阿姨笑着劝完,“不许剩。”
“…哦。”
等赵阿姨离开房间,盛喃叹着气走到桌前,端起放在木质餐盘一角的瓷碗。
碗体白得细腻通透,更衬得那褐色的药汤颜色可怖,汤面边沿浅浅地漫上了一圈黄边,暗示着黄连这味要命苦药的存在,好像还有点不明成分的大小不匀的颗粒在汤面上上下下地起伏。
看着这碗药,以及在热气里浓郁挥发出来的药汤味道,盛喃顿时觉得原本就因为感冒而不太舒服的胃里更加翻江倒海了。
要不……
趁阿姨不在,偷偷倒掉?
盛喃这个点子刚从脑海里蹦出来,还没来得及让她进行自我批判,放在手边桌上的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
“嗡!”
盛喃吓了一跳,差点把药汤扔了。
等一两秒后她回神,做贼心虚地放下碗,拿起手机把电话接通:“喂?”
对面一顿,没说话。
盛喃奇怪着,拿下来看了眼来电显示。
她怔了下:“靳一?”
对面也开口:“你嗓子怎么了?”
“没怎么,”盛喃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说完就没压住轻咳嗽了声,“嗯,就,有点感冒。”
“昨天冻得?”
“不知道,”盛喃咕哝了声,“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今晚又下雪了,比昨天大得多,温度也又降了。”那人嗓音清冷淡淡,在安静夜色里说话,像读诗似的好听,“怕你还跟昨天一样傻乎乎的,想提醒你这两天出去或者周一返校,都记得穿厚外套。”
“你才傻乎乎,我只是还没适应你们北方的天气,我们那里才不会12月就降温到0度以下呢。”盛喃不服气地怼回去。
“好,”对面声音里似乎染上很轻的笑,“吃药了吗?”
“噫。”
提起这个,盛喃就忍不住嫌弃地低眸,瞥了一眼旁边可怕的药汤。
靳一听出她情绪不同,问:“‘噫’是什么意思?”
盛喃:“还没喝,照顾我的赵阿姨今天上午给我请来一位老中医,说我气虚,给我开了中药。”
靳一:“然后?”
盛喃咬牙切齿:“特、别、难、喝!”
“苦吗?”
“它它它,它的味道之复杂,根本没办法用苦这一个字来衡量,总之就是令人发指、难以下咽、极其离谱、绝非人力之所能及……”
盛喃正怨念地叨叨着,手机里面传出来那人一声低哑的笑。声音入耳,像带着小羽毛或者小钩子似的,挠得她心尖都一阵泛痒,不自觉就止了话声。
过去几秒寂静,盛喃回神,发现是自己的声控毛病又犯了。
她脸一绷,立刻恶人先告状:“你,你笑什么?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