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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香急了,“说了,可你想过没有?宫里的月银来自国库,国库的收入是百姓的赋税。我在边关的时候,看到许多农户,田里没有收上一粒的粮食,却还要交繁重的税。孩子的娘因为没有营养奶水出不来,只能用生虫的陈米熬了稀粥喂他们。我们用的钱,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这样浪费,真的好吗!”
淳于翌一愣,抬头凝望着荀香。大婚的一个月以来,他们不经常见面,每次见面,也都是因为她被罚,或者有些麻烦。她主动来找他,这也是第一次。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莽撞无知的小姑娘,不谙世事,可没有想到,竞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李绣宁也很震惊。她来读书殿找太子,本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可是大佑皇朝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她开不了口,也不知如何开口,甚至怕说错话会连累父亲。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却毫无顾忌,中气十足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这番话——她这个被太子认为最善解人意,最知书达理的良娣,本应该说的话。
☆、第七本经
荀香见淳于翌不说话,有点心虚,偷偷问身边的绿珠,“他是不是又生气了啊?”
绿珠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着急地拉扯荀香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后宫不得干政啊!少府大监的话,你怎么忘了个一干二净!快跪下请罪啊!”
“我没干政,我就是说个事,为什么要请罪?”
绿珠恨铁不成钢,替荀香跪下道,“太子明鉴,太子妃只是心直口快,记不住宫里的规矩,并没有别的意思。回去之后,奴婢一定勤加劝谏,不会再让她犯这样的错误了。请太子饶恕她这一回吧!”
淳于翌摆了摆手,“罢了,她不懂规矩,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你起来吧。”说着,又无奈地看向荀香,“以后说话做事,多跟你的丫环学一学。少府监整整教了七天,你没学会,倒是她全记住了。”
若是放在平常,荀香一定回一句,“学他娘的学!”可今日李绣宁在场,她只能不甘心地“哦”一声。
从读书殿出来,荀香嘀咕道,“太子今天很不正常啊,难得看他这么正经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李绣宁在?”
绿珠拍了拍胸口,“小姐你还敢说!奴婢都快被你吓死了!幸好太子不怪罪,要是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荀香满不在乎,“最多把我休了呗。我求之不得呢。”
“小姐!你又乱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走吧,去少府监问问群芳宴的事情。”
读书殿中,李绣宁也俯身告退,“臣妾已经坐了许久,不再打扰殿下,这就告辞了。”
淳于翌浅笑道,“宁儿今日来,要说的,便是太子妃那番话吧?”
李绣宁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把头垂得更低,“臣妾不才。”
“不是不才,是有太多的顾虑,也没有这样豁出去的勇气。”淳于翌重新把书案上的书拿起来,淡淡道,“你去吧。”
“是。”李绣宁退出殿外,脚下一软,她的陪嫁丫环珊瑚连忙上前扶住她,低声询问,“娘娘,你没事吧?”
李绣宁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读书殿内,低声说,“没事,我们回宫吧。”
回宫的路上,珊瑚问道,“恕奴婢多嘴,娘娘把账目的事情告诉太子了吗?刚才看到太子妃进去了,她来干什么?”
李绣宁似乎没在听,自顾地说道,“不能小看太子妃。”
“娘娘说什么?”
李绣宁深呼吸了口气,“刚刚太子妃闯到读书殿,把我准备跟太子说的话,全都说了。本来我也以为,她像你们说的,只是个莽撞无知的丫头,毫无威胁。可正因为她莽撞无知,不怕得罪太子,更没有任何势力的牵扯,所以极为特别。特别到,我觉得
太子看她的眼神,与旁人都不同。”
珊瑚伸手掩了下嘴,“娘娘说太子喜欢她?”
李绣宁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肯定。但太子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像今天我去读书殿,未开口言一字,就被他知道了去意。”
“可大臣们都说,太子的才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较勤勉而已。”
李绣宁轻笑一声,看着墙头一支不起眼的桃花,“你不知道有个词叫韬光养晦么?太子的生母早逝,母家又没有势力,若是太过优秀,会早早地被人从太子位上拉下来。现在这样,反而让一些人放松警惕,不会只盯着东宫。”
珊瑚恍然大悟,心中对太子,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
*
傍晚的时候,荀香一个人在瑶华宫研究白日从少府监抱回来的宴会名册。
历来群芳宴分为东西两处,东在湖边的仰光阁,是专门招待公子的。西在一湖之隔的赏花苑,招待女宾。因为赏花苑地势较高,倚着栏杆便能够看到对面三面环湖的仰光阁。而两处只有一湖之隔,若是大声说话,对面便能够听得见。
绿珠在一旁给荀香磨墨,“小姐,还是快写请柬吧。”
荀香按了按脑袋,“我的字怎么能拿出去见人啊?绿珠,你写吧?”
“使不得!奴婢只是个下人,群芳宴邀请的都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和小姐,奴婢不够格。再说,请柬也要送一份到炎贵妃那儿,她要是看出端倪来,小姐又要受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