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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光!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抓起笔架上最大的一杆毛笔,沾满了红色颜料就朝赵显冲过来。赵显连忙闪避,左一下右一下,裴凌南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抓到。两个人正闹得欢腾,内官在外面高声喊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夜深还未就寝?”
赵显连忙对裴凌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裴凌南马上就不闹了。同时,她心中也涌起了巨大的失落。终究是连平凡夫妻的幸福都不能够奢望。她走到床边,无力地倒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琼花宴的日子一天天地迫近。玉翩阡已经把给裴凌南伴舞的舞娘都训练好了,唯独裴凌南,实在让他头疼。
“转圈会不会?跟着我的拍子转圈会不会?”玉翩阡一边拍着手掌一边训示,最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你杀了我吧!”
掌乐司因为这个咆哮而抖了三抖,刚要进掌乐司的越香凌和沈括,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们两人面面相觑,忽然看到两个小人正朝这边跑过来。手拉着手,打扮漂亮,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裴大,裴二!”沈括先挥手打招呼。
虽然给皇子和公主的名分是早晚的事情,不过裴大和裴二更喜欢别人这么叫自己。娘说,要亲民。
裴大往掌乐司里面看了一下,酷似赵显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放出光芒,“娘又被骂了啊?小玉的胆子真大,他就不怕被父皇瞧见了,给他小鞋穿?”
越香凌还是行了下礼,微笑道,“恐怕比起皇上的小鞋,他更怕琼花宴的出丑。毕竟南朝第一乐官的名声可就压在这儿了。”
沈阡陌歪了歪脑袋,忽然笑道,“有办法了。”
裴大还在发呆,妹妹已经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门口的三个人石化了一会儿,便见皇帝的仪仗朝掌乐司来了。赵显被沈阡陌拉着,一路往这边赶。后面的内官和宫女亦步亦趋地跟着,皆是大汗淋漓。
玉翩阡显然完全没发现门外发生了何等的变故,只是卯足了劲地在掌乐司里面发狂。直到听着那声格外熟悉的“皇上驾到!”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迎出去行礼。
裴凌南也连忙俯身行礼,掌乐司的人,哗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沈阡陌把赵显拉到掌乐司最中间的一个位置坐下来,凑过去在赵显耳边叽哩咕嘟地说了一阵,赵显一边听,一边点头。而后,他让众人起身,极为祥和地说,“朕来看看凌南的舞学得怎么样了,玉官,演示一遍给朕看看吧?”
玉翩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裴凌南一眼,裴凌南心虚地低下头。
“皇上,小臣……小臣只怕……”玉翩阡猛提起一口气,“要让您失望了。”
他说得恳切,却让掌乐司里里外外的人都心情复杂。谁都知道,这一舞,攸关皇室的前程,而裴凌南也因此背负着极大的精神压力。赵显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神,柔声道,“没关系,朕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就要起来,裴凌南却忽然开口,“皇上,请等一下!”
赵显疑惑地看向她。
“请允许臣妾试试。”裴凌南坚定地说。因为不忍他口气里那丝藏不住的凝重,不忍他眼中流转出的淡淡失望。她要留在他的身边,并不是给他制造问题和带来麻烦,而是想要像真正的妻子一样,守护他,成为他的力量。所以这一舞,她没有退路。
赵显微笑,尽管这笑隐藏在面具后面,别人看不见。可是当他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也笑了。
虽然舞蹈没有跳到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地步,但是已经远远超出了平常的训练水准。玉翩阡一边看,一边从绝望中爬了起来,而后内心重又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希望就在前方!只是,侧面印证了,十个玉翩阡都不抵一个崇光皇帝么?他想哭,他很心酸……
沈阡陌一边鼓掌,一边冲裴大使了个眼色。裴大意味深长地“说”,还是裴二你厉害啊。
沈阡陌眨了下左眼,也“说”,那当然,笨蛋哥哥不是知道么?爹是娘的软肋啊,软肋。
接着,大家都欣慰了。
裴凌南这一天和吃错了药一样卖劲儿。玉翩阡喊休息,她不休息,玉翩阡喊散伙,她仍然不休息,最后掌乐司要锁门了,玉翩阡赶她,她还是不走。
“玉大人,你行行好,把钥匙留下来吧?我走的时候,自然会锁的。”
玉翩阡叹了口气,把锁和钥匙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转身出门的时候,披了一身的月光,“其实我知道,你的压力比我们都大,但跳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只要心中存有美好的愿望,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裴凌南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应话,那个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她只能继续跳舞。很累了,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双脚都已经有些麻木,手也根本是无自觉地摆动着。心中存有美好的愿望是什么?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失败可能招致的后果,心就会坠向无底的深渊。
她完全找不到跳舞的感觉。
她停下来,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她这一生,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挫败杆。
忽然,有人影挡住了门外的月光。她看过去,只见一道身影,饱蘸着银华。
他只穿了便服,没有戴面具,盈盈地笑着,若春风扶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