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荧平静地一翻医书，看着书页里夹着的已经泛黄的花瓣，有些出神。
    为何？
    依照云县现在的状况，怎么可能爆发瘟疫？
    尤其是首例病患还是一个几日都未移动地方的老头！
    除非……
    远在金陵，同样的暮色下，艾九清坐在书房里，静静地听着庄先生汇报，脸上寒霜密布。
    他身上还是那件惯穿的玄色衣袍，只是脸上平素常戴的‘温文尔雅’的面具不知落在了何处，眉心皆是戾气。
    “国难当头，他却一心敛财！”
    艾九清深吸一口，将内心的愤懑压下。
    招兵买马，里通外国，他逍遥王是要造反吗！
    倒是他们，一直来竟小瞧了这个素来游手好闲的王爷！
    庄先生却是犹豫了下，迟疑着分析：“王爷，在下以为，逍遥王行此悖逆之事，许是为了……”
    一咬牙，迎着艾九清探究的目光，庄先生说：“为了玉妃娘娘。”
    两人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苟合之事先不提，单单是逍遥王帮玉婉儿成为‘玉氏商行明面上的掌舵人’一事便足以看出后者的态度。
    商行成立不过短短数日，却俨然成了金陵城新起之星，就连不少百年老店，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艾九清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盯着庄先生，看了再看，末了才叹息“少看那些话本子。”
    也不看看逍遥王与玉婉儿相识才几日！
    莫说是集百家之长的商行，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店，想要在这数日里开业，只怕也得掂量掂量。
    挨了训的庄先生有些犯嘀咕，两人是相识未几日，可这两个原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不还是滚到了一起吗？
    那逍遥王为了红颜起兵谋反，不也是理所应当么？
    昨日同方泽一起前往石山的，还有不少原本就住在云县之人，听到消息后，一个个沉默着红了眼眶。
    石头蹲在地上，苦恼的抱着头，骂道：“他娘的！贼老天就是见不得咱们好是不是！”
    眼看着水患就要过去！却给他们迎头一击！
    被派来的年轻官员看着这些人亦有同感，可却不得不开口安慰“皇上尚在云县，无论是大夫医药还是粮草都是充足的，大家……”
    “我们知道！”
    有个皮肤黝黑的老汉忽而打断他的话，他上前一步，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娃子，站起来。”
    石头恨恨地一咬牙，站起身来。
    “乡亲们！要是没有皇上、没有皇上带来的这些粮食，咱们这些人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个嘎达角！”
    老汉提高了音量，转身对着沉默的百姓们道。
    他脸上枯瘦，眼下皱纹密布，提高了音调喊话时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水灾来时，方大人没放弃我们，和我们共存亡！”
    “水灾重时，皇上没放弃我们，火/药那么金贵的东西，说给咱们用就给咱们用了！”
    “如今瘟疫起来了，可云县里有粮！有药！有大夫！还有皇上！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大家说是不是！”老汉一扬拳头，大声问。
    人群静默了一瞬，应答声响彻云霄。
    年轻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神情恍惚。
    方才方大人吩咐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没往这边想过……
    那可是瘟疫啊！
    “如今云县封了，咱们进不去，帮不上忙！但这石山开了，建堤建坝用得着咱们！”
    老汉一回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年轻官员“大人，旁的事咱们不管，您只吩咐，接下来这堤坝，咱们该怎么建！”
    将神识从零零身上撤回来，琼荧满意地点头。
    这群百姓思想觉悟甚高，这么算下去，她应当很快便能回金陵了吧？
    结果一抬眸，就见零零警惕地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零零犹豫了下，飘过来蹭了蹭她的手心【大人~】
    【嗯？】
    【您是不是又用之前那种奇奇怪怪的手段了呀？】
    失笑放下医书，琼荧想了想，抽出一张素娟来“研墨。”
    “是。”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乐子恭敬地上前，偷眼看向小皇帝时，眉眼间皆是忧愁。
    这可是瘟疫啊……
    一连数日，患病之人再涨，几乎日日都有人蒙着白布从这戒严的善堂中被兵士抬出。
    李太医看着满室的病患，心有戚戚。
    他已经十几日未出这个院子，每日里睁眼所见的便是这些病患绝望的面孔，耳边是痛苦的哀嚎。
    腐臭味和药味混在一起，难闻至极。
    零零恹恹的趴在药炉旁半人高的矮树上，矮树被剥了皮，这几日不知怎么的，竟抽出几枝嫩芽来。
    【大人，现在除了云县，人人都说是您下旨炸了石山触怒神明，这才爆发了瘟疫……】
    至于云县，家家闭户。
    琼荧也没让那些人闲着，男女老少齐上阵，一日日的在家中呆着编箩筐。
    嗯了一声，坐在院中听着大夫汇报进展的琼荧没说话，只在药熬好之后，照旧去了李太医所在的院子，盯着李太医给病人喂药。
    【大人，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零零不解。
    看着天边飞远的信鸽，琼荧避着人，将前几日写好的素娟取出，不动声色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