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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上心头,久久回不过神来。
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暮语,虽然仍在震惊中,但看见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月娘命丧当场,也来不及细想她曾经对自己所做的种种,伤心哭泣地泪如雨下。
“散了散了,都散了!”侯府家丁在门口厉声驱赶道。
围观群众四下而散。
安远侯暮远志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的暮语,一副盈盈孱弱的样子,将她扶起身来接近府中,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秦氏被这么一闹气得几日下不来床,看着眼前的亲生骨肉是又爱又恨,最终只得一声叹息。
安远侯近几日也向朝廷告了休假,在府中一面尝试着与女儿相处,一面照顾安慰夫人,可谓焦头烂额,根本不比处理朝中之事省心半分。
五日后,秦氏身子略好些,家里人终于吃上了第一场团圆饭。说是团圆饭,其实桌上几人胃口都不太好,只有心比天大的暮语和侯府八岁的幼子暮斌两个一人一只鸡腿吃得欢。
“爹,娘,姐姐,这鸡肉可好吃了,你们怎么不动筷子?”暮语嘴里塞满饭菜,含混不清道。
暮语从小在云州田庄长大,远离上京纷争,养的这样单纯直楞的性子,从前月娘待她不算太好,性子又喜怒无常,心情好时对她嘘寒问暖,心情坏时则对她又打又骂,是以暮语的悲伤很快就被这源源不断的美食填满了。
“大家赶紧动筷吧。”安远侯尴尬一笑,夹了块鸡肉放进夫人碗里。
秦氏看着眼前人的吃相,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是既生气又心疼,只硬着头皮道:“多吃点,别噎着了。”
暮遥仍是她一贯的淑女做派,端坐在桌前,夹了一块眼前的菜花,放进嘴里味同嚼蜡,心情十分复杂。
她原是侯府万千宠爱的嫡女,如今一落千丈,宠爱尊荣全被旁人夺了,更沦为上京城中的笑柄,就连侯府下人也偷偷在背地里嘲笑她。
偏偏自己还不能抱怨一句,且要装得宽容大度。
“姐姐,你试试这个,可好吃了。”暮语笑吟吟地对暮遥说道,然后夹了个鸡爪到她碗里。
暮遥看了眼碗里扭曲的鸡爪子,面露难色,她十六年来从未吃过此物,难不成要她直接拿在手里啃吗?
但她面上仍带着笑意,柔声道:“多谢。”
暮语在府中待了三日,只觉上京中人真是奇怪,明明各个锦衣玉食,却还日日愁眉苦脸。从前在云州的时候,月娘有时对自己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有时一生气又个把月见不到人影,这些时候暮语就要对温饱犯愁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有肉吃,有新衣穿,真不知他们在愁些什么?
“姐姐,这个给你吃。”八岁的暮斌看姐姐发楞,以为是自己吃了她的鸡肉不高兴了,委屈巴巴地让出手中的鸡腿。
暮语冲他咧嘴一笑,府上就属弟弟和自己关系最好了。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五味杂陈。
翌日一早,暮语和暮斌趴在后园的杨柳树下,两人蹲守了半个时辰纹丝不动,竟是在观察蚂蚁搬家。
悄立在一旁的安远侯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女儿暮语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每日不是趴在地上观察蚂蚁蜈蚣,就是爬高上树捉知了蜻蜓,生生十六年的光阴,虽说月娘也让她读书识字,但这举止做派,终是被养废了。
唉……
安远侯只觉得这几日来叹的气比往常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
大夫人秦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暮语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于侯爷来说,家里几个皆是血脉,可于秦氏来说,暮语才真真是自己的亲骨肉。
秦氏本名秦曼容,乃令国公独女,一辈子为人傲娇,最重脸面,上京城中除却皇城中的几位娘娘,哪个不要给她几分薄面,此事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闹得她颜面尽失,几日都不敢迈出大门一步。
秦氏看着暮语的举止做派,对她是爱爱不起来,恨恨不下去,不得不说月娘这一刀是生生扎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可恨之人已死,暮语终究是自己的亲骨肉,且是个受害者,这碗苦水只能自己慢慢消化,无法再迁怒旁人了。
好在暮语已经及笄,秦氏想着早日给她寻位好夫婿嫁出府去,也算全了这段母女情分,不用日日看她在眼前晃荡,于家里几人都好。
虽说前几日暮府门前闹得沸沸扬扬,但人要往前看,生活还要继续,待秦氏身子好些之后,也不和侯爷置气了,毕竟不再是十六年前那般骄纵的性子,两人合计了下,对外宣称暮语是暮遥的嫡亲妹妹,只因幼时身子不好才外出养病,如今十六已过,自然接回府中。
暮家为此还特搞了个隆重的认亲仪式,等于昭告天下,暮府现在有两位嫡女。
两位二八年华的嫡女,又这般大张旗鼓地宣扬,暮家嫁女之心可谓昭然若揭。
安远侯府与庆国公府原本已有婚约,如今横生变故,不知这门婚事之后会作何打算,安远侯府的嫡女成婚本是多少人抢不来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