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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了这话,并不意在等萧宁回答,而是为了引出自己下面的讥讽。
“依我看,这中原的男人也跟女人一般的瘦弱,病恹恹的,经不起风吹雨打。舅舅若是不信,你瞧,这不刚好来了一个佐证。”
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罢,眯起眼打量着来人,唇边噙着嘲弄的笑。
一旁的萧宁跟着扭过头,在看到来人时,原本兴致盎然的神色沉了沉,嘴角缓缓落了下去。
“谢世子。”宋官员纷纷同来人示意,后者也抱拳回礼,跟着引路的公公走向坐席。
萧宁自然也听清了那一番问候,知道来人便是镇北王世子谢景渊,萧氏和谢氏可谓是水火不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恨不得立即质问对方萧慎之死,但碍于礼节,他终归勉强忍住了不忿,生硬地撇过头去。
耶律严宇方才那番话被谢景渊听了个正着,他不动声色地走近,恬淡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不卑不亢地同二人打了招呼。
“哼。”萧宁轻嗤一声,并不回礼,而耶律严宇仍用一副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对他的礼数视而不见,一声不吭。
这番态度看得在场其他朝臣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谢景渊恍若未闻,像没意识到他们的无礼一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
“方才听太孙说了什么‘病’字,难道殿下又生病了吗”说完后从上到下打量耶律严宇一番,见对方不像病态,又自顾自摇摇头。
那双鹰隼之眼很快紧盯在他作势思索的面容上,不羁的眉骨上浓墨昂然,耶律严宇刚要开口,却见谢景渊面露了然,抢在自己面前道:“两年过去了,莫非殿下的那处伤口还没好么?”说罢,视线探向自己腰间,还神色古怪。
“你放肆!”
见他目光暧昧地扫过自己下腹那块位置,又用如此微妙的神情,耶律严宇不由剑眉一拧,出言呵斥。
但无人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眼前闪过一张面容,完美无瑕,却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两年前!两年前那人也不过一青涩少年,竟能打败自己,还伤了自己这般隐秘的位置,若不是那软甲替自己挡了几分,恐怕……想到此,他第无数次涌起一阵后怕,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方才渐起的挑衅之心敛了下去,随之而起的是忌恨。
好一个谢景渊,这里可没有你父王和二弟庇护你,既然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他欠我的债,就由你这个当兄长的来还吧。
耶律严宇冷冷盯了谢景渊一眼,面上虽敛了狂妄之色,心中却暗自计量一会儿该如何刁难对方。
而谢景渊仍是洋溢着温润的笑容,丝毫未察觉不妥。
只是身边人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唇角绷得紧直,以蚊蝇般的腹语道:“你竟是一会儿也不肯忍了吗?”这个辽皇太孙,一会儿必定会借机生事。
“不想忍,”谢景渊斜眼看他,半点没有畏惧的样子,他轻启双唇,趁着宫人端着铜盆玉樽鱼贯而入,凑到这个随从耳边快速道了句:“你不在还好,我勉强能忍一忍,现在有你在,我反倒忍不下去了。”
声音虽小,却让黄柏将那语气听得清清楚楚,缓缓坐下的身形一顿。
往事浮现在脑海中。
他想到什么,漆眸微闪,眼尾凌厉的褶线化成了温柔的弧度,原本不赞同之意消散得干净,语气一转,却垂了垂眸道:“辛苦你了。”
似乎未料到他如此反应,谢景渊微微诧异,侧头看了看那人,瞧他静静直立着,垂首掩眸,周身气息隐隐低落下来。
谢景渊疑心他又在为那事自责,心中咯噔,不由扶额,宽大的袖袍盖住了半张面容,他不顾旁人的侧目,想要开口解释几句,但话刚到嘴边,却见黄柏慢慢抬起头,眸中清明冷静,毫无波澜,哪里还是需要自己安慰开解的模样。
这时又传来一声“圣上驾到——”
谢景渊忙敛了纷乱思绪,没再看他,起身跟着殿内众人行了礼。
只是过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想,二弟他,确实又成长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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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苑里,素饿跟在母亲身后游园,这行宫她只来过一次,还是前世幼年来的,入眼已是一片陌生,但这并不妨碍她再次感慨这行宫的奢华。
叠山为石,连绵弥满,奇花美木,飞檐绣闼。她们现处的这瑶华苑中,是以山石为景,草木为辅,南面依山而建,背靠着西山,左边是葱翠青松,右侧是浓烈红枫,中间层叠渐变,望之若锦屏上晕染开的水墨。
女眷大都去了行宫东侧的芙蓉城,那里正是秋菊始放的场景,最适合赏花,所以这瑶华苑人数不多,稀稀拉拉散着三两人群,嘉敏带着她到一处凉亭坐下,素娥道:“今日不知淑燕来了没有,母亲不如差人去打听打听。”
“最近天凉,她应该不会来吧。”嘉敏思忖,但终是招手唤来一个宫人,问她可见过芸晨郡主。
也是她指的巧,刚好点到一个知道的人,那宫人行了礼,笑道:“奴方才还瞧见郡主路过这里,若是殿下找她,奴去知会一声。”
柳淑燕竟来了,嘉敏惊讶,但没有多想,点点头让那宫人去寻。
没过多久,柳淑燕便跟着前去传话的宫人来了这里,倒是嘉敏多虑了,对方瞧着面色红润,并未因为前几日的秋雨骤降而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