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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绮点点头,缓缓躺回稻草堆上,支撑她走到现在的秘密已经说完,她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再也不用歇斯底里地哭,她悄悄地让最后一滴泪在眼尾处流下。
“绿绮!若是没进宫,你最想去哪儿?”
“娘娘抚琴有如高山流水,那奴婢最想去看一看高山,抚一抚流水!那娘娘呢?”
“我啊——我最想去庙里住!”
“娘娘!您又胡说!”
绿绮咽下最后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想,芸妃娘娘,今生我们都没能如愿,等下辈子吧……
绿绮悄无声息地死去,语方知从房中抱出棉絮被将她盖好,严辞镜看着她安静的面容一寸寸被覆盖,慢慢站起身,拉住语方知:“就用这被子送绿绮,有些草率。”
语方知看着严辞镜墨黑的瞳仁,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
缥缈的灰烟散出,严辞镜等着语方知放火,却见他手指一停,转而去绕下腕间的腕带。
“怎么?”
“不是见不得火光吗?”语方知不顾他推拒,用腕带将他那双清目遮盖全,还在脑后打了个结。
严辞镜什么都看不见了,正想取下腕带,腰间一紧,被语方知搂住了。
脚下一空,他下意识环住语方知,由他把自己带上了屋顶。
语方知唇角弯着,贴近严辞镜耳畔,哄了声:
“别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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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宫宴八
严辞镜被带上了屋顶,内官的宽帽中兜满了春日的暖风,耳边风声切切,但不及语方知呼吸声均匀有力。
踩在凹凸不平的斜檐上,严辞镜站得很稳,但腰间紧锢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趋势,他伸手摸了摸盖在眼上的黑布。
手指纤长,指节凸起,搭在黑布上,衬得那只手有如瓷玉,语方知笑:“放心吧,不会让你摔下去。”
严辞镜的手松了,唇启,两人靠的近,语方知盯着他朱红的舌尖瞧,只听他说:“芸妃是知情人,被灭口在情理之中,但为何要留下个贴身宫女折磨至此,丢在这冷宫中让她苟活数年?”
绿绮也是知情人,按照魏成赶尽杀绝的性子,没道理留她这么久。
语方知丢下的火折子已经将横在院中的破门点燃,翻腾起的灰烟熏人,熏得语方知眯起眼,久久凝视安睡在一旁的绿绮,摇头:“我不知。”
给个痛快也好过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困在这里,严辞镜轻叹:“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院中火势渐大,稻草被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语方知想起在火中救起严辞镜时,那一双脆弱求救的眼:“所以我说,严大人心不够狠,跟着魏成恐难成事。”
严辞镜唇抿成一线,似是对语方知的话有异议。
语方知见他不服,嗤笑一声,用热气烘他耳珠:“是我说错了,严大人对自己倒是狠。”
严辞镜看不见也想象得出,语方知那张调笑的脸有多气人,伸手推了他一下,结果自己没站稳。
晃了两下又被语方知环住,那双大手正好压在他身后缠满绷带的地方,吃痛“嘶”一声。
语方知立即将手下移,搭在他侧腰上,脸上笑意已收:“我不说了,怕了你了。”
严辞镜仰着脸,黑布能遮眼,但遮不掉他面上的不快:“想我跟你联手就直说,犯不着拐弯。”
语方知诧异未过片刻,看严辞镜像是看稀罕物,低声笑起来,听得严辞镜听得耳中轰鸣,手指在袖中捏着,真想把他的嘴捂起来。
冷宫中堆满了干稻草,加上今日风大,此刻火势已经迅速蔓延至围墙上,浓烟滚滚,想必在宫中各处都能看见这大火烧宫的稀罕景象。
“绿绮生前被藏在这冷宫不见天日,死后便张扬瞩目一回吧!”
语方知搂紧严辞镜,在被人注意到之前,利落跳下了宫墙,一落地,严辞镜便飞快摘了黑布,闭眼太久,突然睁眼耐不住火烧的日光,紧皱了好几下眼皮,语方知哪里还给他缓过来的时间,拉着他的手,带他在长街上跑起来。
“人很快就过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严辞镜跟着跑:“荷簪呢?”
语方知答:“在我袖中放着。”又回头道,“答应绿绮的事一定会做到,凶手定会伏诛!”
荻花街府邸的试探、会试主考官的限制,此时的严辞镜在魏成处成了颗废棋,还差一点就被扣上杀害朝中重臣的帽子,四面楚歌,说他身陷囹吾也不为过。
但现在语方知仰着脸冲他笑,带着他在危机四伏的内宫中奔逃……
定是他被当头的烈日晒得头昏,才会觉得他的前路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昏暗。
一路上,不断有宫女太监朝着冷宫的方向惊呼,他们一概无视,顺利地出了内廷。
可惜……刚走两步就被截住。
“站住!”
语方知和严辞镜立刻躬身遮脸,又从怀中摸出之前偷来的木牌,等着被盘查。
“抬起脸来!”
语方知心里咯噔一下,在他犹豫间,对方又喊了句:“我让你们把头抬起来!”
对方腰间配有长剑,语方知没办法,只好站直身体,抬头,露出官帽下一张嬉笑的脸: “谢指挥使,又碰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