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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生性敏感,却又极其骄傲的少年,所能想到的最诚恳的姿态。
    ——彻底投降。
    沉鱼把离池想法看得清清楚楚。
    他真的很好懂。
    离池像是只紧紧密封的蚌,但只要撬开, 里面的蚌肉便彻底一览无余。
    左边写着喜欢你。
    右边写着不要生气。
    只恨没在脸上写下“我是冤大头快来薅羊毛”“我很老实认输了拜托你别太过分”。
    沉鱼心中对离池存有怜惜之情, 可这点情感并不会影响她的抉择。
    只见她冷冷淡淡道:“你来了?”
    她这副问罪口吻,果真加深了离池的罪恶感, 主动将自己摆在过错方。
    他垂眸:“你未曾用饭,撑不住明早赶路。我用你带回的食材炖了汤。”
    沉鱼道:“不生气了?”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赌气地将头转向一边,故意阴阳怪气:“若你还在生气,我可不敢喝,倘若汤里有毒怎么办?”
    离池答得毫不犹豫:“那我们就一起死。”
    沉鱼无语:“你除了生生死死,就不能想些别的?”
    “抱歉,除了死亡, 我不太懂其他的事情。”离池低声道,“刚才若是叫你生气, 并非我本意。”
    沉鱼问:“你觉得你这么道歉了,我就该原谅你么?”
    “所以我又做了汤,希望能够赔礼。”
    沉鱼瞅了他半天,直到少年垂眸,不与她对视,方才道:“好吧。这事也算我有责任,便不都甩给你了。”
    如此口吻,既显得她通情达理,又将离池钉死在第一责任人上,彻底拿捏地位话语权。
    “我尝尝吧,好喝就原谅你。”
    本是亲昵的调侃,尝试缓和气氛,可沉鱼看到,离池闻得此言后,神色变得更加沉重。
    拿起木勺,浅尝一口,沉鱼瞬间明白离池为何会露出此般表情。
    甜,几乎要把人腻到闭气的齁甜。
    叫她尝了一口后,立刻灌了半杯水,冲淡口舌间挥之不去的甜腻味道。
    当然,除了甜也有其他古怪的味道,只是在甜腻压倒性的比例下,都成了次要陪衬。
    见到她的表情,离池问:“很难吃?”
    “还好,”沉鱼委婉道,“就是太甜了,我记得我们还有别的调料么?”
    离池道:“抱歉。”
    但沉鱼还是觉得离谱。
    便是再不会做饭的人,也不至于放这么多的糖。
    “你为何要放这么多的糖。”
    “我天生丧失味觉。”离池平淡解释,“甜是我唯独尝过的味道,我觉得很美味,方才思索斟酌,还是放多了。抱歉,对烹调了解不多,下次我会注意。”
    前半句话颇为可怜,但后半句话便有些突兀了。
    ——没有味觉,理应搭配只吃过苦,为何会是吃过甜?
    “你何时尝过甜?”沉鱼问,“吃的什么?莫非是蜂蜜?饴糖?”
    “不。”少年摇头,“是你。”
    “……嗯?”沉鱼愣住。
    她着实没想到,离池会说这种土味情话,这完全不符合少年直率清冽的风格。
    “你与我签订血契,出现共感,独属气味。”离池轻声道,“所以上次我尝到了。”
    “你是甜的,哪里都很甜。”
    “很好吃。”
    好吃二字,便是少年最质朴直白的想法,也是他十六年贫瘠人生中,唯一尝过的味道。
    “你为何会天生没有味觉?”
    “没有便是没有,何来缘由。”离池淡淡道。
    但想来和他出身与童年关系很大。
    离池极少提过他的过去,然而根据原作中的只言片语,以及他表现出的种种特质,她都能推测出,对方的童年并不幸福。
    甚至是凄惨坎坷。
    这算不得美好回忆,因此沉鱼没有追问,气氛因此稍显沉闷。
    冷场不是她追求的目标,因此她大脑高速运转,思索暖场话题。
    就在此时,离池敏锐望向天边:“有人接近假山水。”
    “敌袭?”
    “嗯。”离池颔首,“谢孤容来了。”
    大师兄怎会算是敌人……情敌么?
    “那出去迎迎吧。”沉鱼顺势提议,“他主动来找,应该有事。”
    “好。”
    之前的敏感话题,就此被二人默契翻过。
    临走前,她听见少年轻轻的声音。
    “我以后会好好学习庖厨手段。”
    “莫再生气了。”
    她脚步稍顿。
    “看情况。”
    *
    沉鱼自假山水出来,看见暮色彻底落下,月上枝头。
    身着白底蓝袍的冷漠剑修,腰佩长剑,就在前方的篝火处等她。
    正是谢孤容。
    他已换下葬仪脉标配的灰色弟子服,穿上破魔阁白底蓝袍的劲装,愈发显得清彻挺拔,泠泠月色洒在他身上,青年如月下冰棱,散发着冷淡而迷离的光芒。
    哦,衣服都换了啊。
    于是沉鱼分明看见了他,却将目光移开,自然地问道:“师兄,你怎么没有熄灭篝火?”
    离池不喜她唤他师兄。
    气谢孤容除外。
    “着急为你送汤。”离池道,“一时疏忽。”
    清彻剑修的目光这才从小锅中残余鸡汤转开:“你还未曾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