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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苏君彦的加急电报, 看着上面说有人撬锁进屋,自称是自家的房子, 速归。
文秀英就知道自己的家被发现了, 从前一直不愿面对的问题到了必须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总想安稳长大,顺其自然的考上大学然后离开,再也不回来。
如今却成了奢望, 文秀英此刻心里却不是慌乱, 焦躁,恐惧,反是平静解脱站了上风,充满希望的时代即将来临, 她无论如何都可以过的比从前好。
那样难以忍受的人都忍了一辈子, 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事情呢?
走到门口时, 看到掉落在一边的门闩还是有些心酸, 甫一开门, 院里的情景更让她心碎。
前日还老老实实扎在地里的冬萝卜已经被拔了个干净,只留下丑陋的斑驳泥土,后院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声, 不用看文秀英就知道温室大棚里的青菜要被洗劫一空。
屋里传来大声的说话声,木娟娟尖锐的嗓音斥责着对面的人:“我好好的闺女你非要留在身边养着,你看现在养成了什么样?不知廉耻的跟男人过夜, 还偷偷在县里住着,这跟旧社会的人有什么区别···”
忽高忽低的啜泣声让文秀英觉得厌恶无比,一句都不争辩,一次都不争取,从来都是这样,她从来不信那个被说了千万遍的借口,因为害怕婆婆和大姑子的脾气而将自己的女儿拱手送人。
木学农照旧沉默着,在木娟娟骂人的间歇期,一个略带熟悉的女声说话了:“亲家,秀英年龄小,肯定是被城里知青给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别等肚子大了露了丑,咱们赶紧把婚事给办了,以后有你照看着,肯定能过好日子。”
刚要掀开门帘进门的文秀英听到这里,不由一个趔趄,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复杂,她转身就要往出走,现在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满仓哥,看你媳妇来了,快去找她。”侯玲玲轻快的声音传来,很快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
文秀英差点被抱个满怀,吕满仓扑空后,又笑呵呵的跑过来,文秀英从墙角拿过镢头凶狠道:“走远一点,不然我挖死你。”
虽失了心智,软弱的本性却一如既往,看到高大狠戾的文秀英,吕满仓吓得后退了几步后躲到了侯玲玲的身后。
侯玲玲看着文秀英拿着镢头却依然挺拔高挑的身姿,隐隐有些羡慕和愤怒,一个乡下丫头也能长这么好,在她跟前还趾高气扬的,从来不知自卑顺从为何物,真是没教养极了。
既已正面撞上,刚刚因事情出乎意料的一点点慌乱已经消失殆尽,文秀英此时只觉充满了力量,高昂着头目不斜视的从侯玲玲身边走过,朝屋里走去。
“哼,一个破鞋,你高傲啥啊。”
见多了网上各种狗血八卦的文秀英对于这些词很是淡然,不就是故意贬低羞辱女性,然后借机压价谈条件的伎俩吗?
他们以为就凭着这些虚无缥缈的谣言她就会任他们摆布吗?贺子谦是在她家过夜了又怎样,她心里坦荡,其他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在贺子谦已经走了,要不然让他听到这些还真有些尴尬。
文秀英掀开门帘,进到屋里,看到大剌剌的坐在她精心布置的沙发上的几人心里很是膈应,将镢头立在身前沉声道:“你们都不要走,等文化局的人来算了院子里的损失,你们把钱赔了再走。”
这话把几个激烈争执的人给说蒙了,木娟娟根本没想她话里的意思,怒气冲冲道:“你把我和你爸你舅的脸都丢光了,我真是亏了先人了,才养出你这么个女子···”
这些车轱辘话文秀英早就听够了,她不耐烦的打断道:“我再说一遍,这个院子是文化局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我就是来帮忙干活的时候住几天,他们给我开工钱。”
几个老的还没明白过来,侯玲玲率先反应过来大声道:“你别在这吓唬人了,我还不知道吗,这根本不是文化局的资产,我早打听清楚了,打你上了中学以后,你就和那个城里知青在这里鬼混,早就是个破鞋了,这个房子是那个知青用投机倒把的钱买的,赶明儿,你和我满仓哥结婚了就在这住着,我们家也能照应上你。”
看来主谋就是侯玲玲了,她原本想好的狐假虎威的借口全无用武之地了,既然如此,文秀英也懒得再争辩,只要她不愿意,谁也不能把她怎样。
文秀英轻蔑一笑:“真没见过比你们跟没脸没皮的人,把占别人家房子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木学农大声吼道:“都给我把嘴塞上,把人丢死了。”
木娟娟也立即开口道:“啥都别说了,秀英,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准备结婚。”
“你们要把自己闺女嫁给一个傻子都不嫌丢人,还有脸说我,我什么丢人事都没做过,你们赶紧从这里滚出去,我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你们。”文秀英被气笑了,脸上挂笑的说完话,掀开门帘,请他们滚蛋。
木娟娟穿上鞋从炕上下来,拽着文秀英就朝外走,她低矮的身材根本挪不动文秀英分毫,文秀英平静道:“你要说啥一次性说完,以后都没机会再说了。”
木娟娟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青,几次变幻,气的差点厥过去,吕家几人见状互相使了眼色从屋里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啜泣不停的石玉韶,脸色黑沉的木学兄妹。
木娟娟对着石玉韶厉声道:“光哭顶个屁用,你给这个不懂人事的瓜女子说说现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