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不能谈恋爱 第22节
他卧室里的个人书架上,摆放着很多她连名字也没听过的书,分类清晰,涉猎广泛。蒋星随手从最底层抽出一本漫画,坐在他最喜欢的那张椅子上。
阳光穿过窗户,折射出柔和的光。摊开的黑白书页上,一半阴影,一半明亮。她洋洋洒洒翻几页,打着哈欠掀眼,目光忽地滞了一拍。
她想起从前。
张雪齐爱坐在这,看书打游戏机。小沙发是她的地盘,写作业,给他念信,或是瘫倒睡大觉。在这片空间里,两个人保留自己的一方小世界,却又奇妙而协调地融合一处。
原来这个位置,无需做出任何偏转头的动作,只要眼眸抬起,就能直接看到她。
是巧合吗?
以前从未留心想过,可当两人心意相接时,往往会不自觉地去寻找藏于暗处的巧合和默契,就像要用前尘往事遗留的痕迹,来证明他们是有缘分的。
怪自己对“爱”一知半解,懵里懵懂,生生错过张雪齐的少年时代。
如果他们读书那会儿就在一起,现在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或者彻底闹掰,连朋友也做不成?
可大二那年他们冷战百日,最后只在雪地里对视一眼,两人间那道隔阂的高墙瞬间崩塌,又能轻松自然,打打闹闹地步入下一年。
他们是有自小相识、相伴成长的情谊在的。
即便恋爱分手,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在她印象中,张雪齐不是记仇报复的主。冷战那回,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和解的迹象,他不还是照例给她准备新年礼物。她开心收下,还把那张照片搁在正中央,发了朋友圈,隐晦地赞美他一番。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
张雪齐真好。无论是当好朋友还是男朋友。
她才不要分手呢。
就这么边看书边神游,四下舒适安静,思绪飘忽,渐渐把自己送入午后的梦境里。
昏沉的梦,昏暗的色调。
梦里的他们穿着高中校服,出现在这间房中。张雪齐坐在椅子上看书,她的手边铺满一封封信件。梦境告诉她,里面有一封是她写完后偷偷混入其中。鼓起勇气读完那封信,张雪齐的目光忽然望来,问她:“这封信是谁写的?”
她摇头撒谎,说不知道。
他伸出手,让她把信拿过去,然后不言不语一目十行,看完后笑道:“这个写得不错,可惜没留名,不然就见一面了。”
“如果留名了,你会见她吗?”
“可能吧。”
“为什么?”
他沉吟:“不留名是暗恋,留名就代表,她想争取一个认识我的机会吧。”
她着急再问:“意思是你会跟她在一起?”
张雪齐微挑眉,抬眸朝她看来的那一瞬,时间定格于此。他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缓缓勾唇,开口却是:“蒋星,这封信不是你写的吗?”
……
浑身微一震动,灵魂跌入梦境世界的束缚感消失。
有东西从手中滚落在地。
不知何时回到家,半蹲在椅子旁看她睡觉的人,正弯腰替她捡起,再放进她怀里,瞳仁里藏笑:“拿好你的小章鱼。”
“张雪齐……”蒋星的目光逐渐聚焦,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人还有些恍惚,“我刚才梦到你了。”
张雪齐单手扣在她颈后,回抱她:“说来听听。”
蒋星紧挨着他,沉默发愣。
现实中,那封得到他回眸的信,不是她写的。而在那个梦里,她是那封信的主人,她成为故事的女主角。如果当年张雪齐知道那个人是谁,会不会彼时在他怀里的,就不是她了?
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
人生在世,“如果”都是幻想。倘若真有,那也该是青梅竹马先上位。她要是情窦初开得早,张雪齐肯定被她死缠烂打,日复一日拿下,那些粉粉蓝蓝的信件,大袋子装的礼物,她才不会收来给他。
做朋友都能心有灵犀,感知情绪,成为恋人更加洞若观火。张雪齐没忽略她身上淡淡的迷茫气息,在她耳边低笑问:“是在梦里打我捶我报复我,还是和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你以前梦到过我吗?”她的侧脸贴在他肩窝,将话题带往另一个方向。
他没说话。
“读书那会儿,或者现在、最近。”蒋星拽他衣袖,摇晃着追问,“有没有?”
“有。”他回。
“那你梦到我什么?”她直起身,手臂仍圈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等待答案。
“想知道?”
“想。”
“好,一换一。”张雪齐说,“你告诉我你的梦,我就说我的。”
蒋星思忖着半垂眼眸,捏捏耳垂,大脑中灯泡一亮:“大二那年我不是跟你冷战嘛,本来暑假两家人要一起去洲塘镇旅行露营,我没去。梦里你就跟我炫耀这件事,说那片稻田有多好看,可怜我没见到。”
她用“可怜”而不是“可惜”,以此凸显梦里的他是多么可恶。
张雪齐的眼神不太相信,却没揭穿她,反而问:“你很想去?”
“嗯。”她胡诌完只能点头。
才不要提那封信的事,让他回忆起莺莺燕燕的追求者,拿来跟她对比怎么办。
不过她有青梅竹马的身份,和叔叔阿姨的宠爱,还是略胜一筹。
只见他颔首:“我们下午就出发,开车过去,三个小时内可以到。”
蒋星愣住:“今天?”
意料之外的发展走向。
“嗯,拿好你需要的东西,剩下的我来准备,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张雪齐啄她的唇,从椅子旁站起身。
“那晚上回来就很晚了。”她还游离在状况之外,迷糊间刚走两步,又回头带走椅子上的小章鱼,试探他,“晚上会回来的吧?”
“只要路途顺畅,怎么不能回。”张雪齐被她瞧得,悠悠笑起,“除非你不愿回。”
这句话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感。
蒋星眨了眨眼,欲说还休地瞅他,三步一回头,走了。
临行前,她的视线落在一处:“要把道格带上吗?”
道格轻歪头,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乖乖蹲坐等待指示。
“不用。”张雪齐拎包出现,“又不是不回来。”
蒋星迟缓点头。
现在出发,抵达洲塘镇也就六七点,如果十点返程也不是难事。
对于蒋星而言,能够说走就走,要么足够向往,要么有人安排。
她坐在副驾驶,追剧吃零食,遮光板一放,刺眼的光线阻挡在车窗外。原来有人安排妥帖,可以当小废物的感觉,真好。
蒋星身心舒畅,偏头跟正在专注开车的男人说话:“张雪齐,我以前以为我们一辈子都只会是好朋友。”
张雪齐直视前方:“一辈子这么长,很多事情说不准。”
“也对。”她咬一口苹果,口齿含糊,“说不定我们谈半年觉得不合适,谈不下去了呢。”
说完立刻瞄他神情,发现某人淡然开车,不为所动。
“其实只要我们两个都不结婚,当朋友也挺好的呀。”蒋星纯良无害地弯眸。
他直白说:“我不想当和尚。”
“但是我们现在和以前也没多大不同啊。”她状似无意,实则一个劲忍笑,“一起旅行,一起聊天,一起谈天说地,吵吵闹闹,也就多了些亲亲抱抱。”
还有……她故意不说。
“什么叫‘多了些’。”张雪齐极擅长抓重点,“你觉得太少了,是吗?”
“除了这些呢?”蒋星侧过身坐,他看路,她看他,“变成男女朋友后,还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要除了这些。”
“我是想问,还有没有别的?”她嬉皮笑脸,“不然会让我觉得,我们从好朋友变成男女朋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小坏蛋想装成小狐狸,却不曾想她挑衅的是一只正在捕猎的大灰狼。张雪齐哪会不明白她的恶趣味,佯装无辜纯然,私下最爱气他:“这些就是区别。”
一步一步,循循善诱。
捕猎要有绝对的耐心,稍有风吹草动,猎物就会逃跑。
“牵手,拥抱,接吻,这些我们都做过了。”他平铺直叙道,“下一步是什么?”
没有回应。
他似笑非笑睨她,她若无其事望天。
……
简易晚餐之后,车行驶至目的地。
连绵无尽的水稻田,碧波起伏,似海浪滚滚。田边流水潺潺,水稻摆动的影子,是风来过的痕迹。蒋星跑到小道上,纯白的衣衫和裙,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颜色修饰,就像此刻映入眼帘的田园美景。
这里是心的栖息地。
而“星”,是他的栖息地。
蒋星刚欲弯腰,身后一道声音平淡传来:“不能光脚。”
她努努嘴,背过手,边走边跳,然后回身倒退步伐,笑看他:“你还没说你都梦到我什么?”
张雪齐微蹙眉,视线替她留意身后的窄路,伸出一只手:“过来,我牵着你。”
“不牵。”
“那你转过去走。”
“不转。”
“你会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