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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吉青,我见你不是想听你斥责魏登年。”李颐听重新坐了回去,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欢喜神色,“在你看来,他是昏君是恶人,可我看到的魏登年却与你看到的截然不同,话不投机也没有争论的必要。你告诉宋戌,我不会把他的下落告诉魏登年,但是如果他想对魏登年不利,我会拼尽全力和他作对。”
    吉青:“郡主!他可是致你亡国的仇人啊!”
    李颐听道:“吉青,你太年轻了。历史长河众浪齐奔,多少王朝覆灭其中,就算没有魏登年,也会有别的人结束卺朝,往来更迭皆是命数。你说只要我一声令下,宋戌的兵马便会挥师京都,可是你们又有多少人呢?十万?二十万?你们能攻到魏国第几道防线,攻下几座城池呢?沿途的百姓就活该死于战火吗?你们若是输了,难道又要再等一个十年,重新积累一波不要命的士兵,卷土重来吗?”
    吉青连连摇头,仿佛大受打击:“这算什么,郡主这是在教育殿下吗,以食受卺朝俸禄的郡主的身份?为了大义,为了复国,理应有赴死的觉悟!”
    “你错了吉青,大义从来不会站在任何一方。你们有你们的大义,魏国士兵也有他们坚守的大义。你若是觉得我没有活成你们想象中郡主的样子,心里不好受,那你姑且也把我当作和魏登年一样的恶人吧。”李颐听温声道,“我向来厚此薄彼得很,想要偏颇的人,他做了再大的恶事,我也要偏颇。正义容不得他,我陪;天道要灭他,我阻。言尽于此,你怪我,或是一字一句回禀宋戌也无妨。”
    话音落下,吉青不答,殿内静谧下来。
    气氛焦灼之际,魏登年一撩衣摆走了进来:“抢人抢到孤这里来了,也算胆识过人。”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吉青如临大敌,迅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作警备状,又有片刻迟疑,还是拦在了李颐听面前。
    宋戌心里最想要保护的人,作为下属,亦理应如此。
    李颐听有一瞬慌张,抓住吉青的手腕往后带了带:“魏登年,他只是奉命来见我,你会让他走的,对吗?”
    “我自然会让他走。”
    魏登年方才的满身阴霾尽散,嘴角噙笑,身形松弛且慵懒地往椅子上一躺,愉悦的味道都能从眼角眉梢攀出来。
    他看向吉青:“孤会让你走,且让你安全地活着回去告诉宋戌,孤决定不杀他了。不仅不杀他,还封他为藩王,把岭东划给他作封地。若是不信孤,他还可以自掌部分兵权。”
    李颐听和吉青皆是一愣,摸不着头脑。
    吉青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是个花招,但宋戌办得到。”魏登年凝声正色道,“作为代价,孤要他,永世不得踏入都城一步。”
    城池可给,黄金可赠,唯有妻子不能妄想。
    魏登年伸手做了个请君滚蛋的手势:“孤等着。”
    自古以来,皇帝们都有“敬天法祖”的观念,也就是祭天,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在远古先民眼中,天地孕育万物,是至高无上的神明,祭天仪式是帝王代替百姓与天神交流的一种方式,更是展现君权神授的手段。
    魏登年是个不信鬼神的皇帝,江山是他自己打下来的,什么君权神授都是放屁。是以自他上位就取消了这种活动,还曾轰动魏国上下,急坏了一众朝堂官员,但也没人能让他改了主意。
    今年他却是想带着皇后游玩一番,接纳了大臣们的上谏。
    同往年一般认命走个过场上谏的大臣都傻了,捧着朱批的折子拿回家看了一晚上,才终于相信这是陛下准奏了。
    于是开始大费周章地准备祭天仪式。
    周昆给魏登年逐一汇报祭典的流程,有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等步骤,最后起驾回宫,大典结束。
    周昆说完,见魏登年不为所动,又把繁杂种种一条条阐明清楚。他还是没吱声。
    魏登年正在和坚硬的橘皮作斗争,干净短洁的指甲费劲地在橘皮上划拉半天才划拉出个口子,由上往下顺着一块块皮撕下来,露出圆滚滚、黄澄澄的完整果肉,一点果皮也没破开,他又把橘肉上的白色脉络一点点清理干净,最后把第一块送进李颐听嘴里。
    周昆咽咽口水:“陛下?”
    “嗯?”魏登年鼻腔哼了一声,余光都没给他,翘首盯着李颐听,“甜吗?”
    李颐听也拿了一瓣送入他口中。
    魏登年嚼了两下,眉毛得意地飞扬了起来:“连橘子都选得这么甜,不愧是我。”
    周昆谨小慎微地站在一旁看了半天,一张老脸都不自在了,又叫了魏登年几声。
    沉浸的帝王不爽地蹙眉,终于舍得把目光吝啬地分他一眼:“就这么办吧。你刚说的那些流程,一天只进行一项。”
    周昆咂舌:“陛下,这如何使得,祭天之时百官都会到场,岂不是要停滞多日?”
    “那就让他们都带上家眷一起住下。行宫不是有温泉吗,多辟几间房出来都去泡泡,省得他们表面正直上谏,私下说孤不够意思。”
    “陛下……”
    “就这么办了!”
    郊外行宫是个福地,依着温泉,连旁边燕回山的草木都如春花般开得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