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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的銮驾咿呀驶过,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徐肃抬眼看去,心中早早打好了草稿:见到公主应该怎么道歉才好。
    可让他失望的是,容婉玗根本没下车,车子直接驶进了内宫。只有公主身边不知道叫什么的大丫鬟甩了他个白眼,施施然地走了。
    看到太子来了,隔着一大截距离的徐肃咬咬牙拉下脸来,膝行几步到了太子的辇驾面前。
    太子身后紧紧跟着的一个侍卫,身姿伟岸挺拔,停在徐肃面前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徐肃一惊,赫然发现这侍卫就是上午伤了他手腕的那个。
    ——太子仪卫队长吗?
    徐肃没工夫多想,跪在太子脚下讲得又是自己上午昏了头,让公主寒了心罪该万死云云,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太子刚下车,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肃。徐肃这些年在边关打仗,面容显得有些老,稍稍嘴角下垂眼神愧悔就能做出个十分的悲苦表情。话里话外句句都说的是自己的过错,还算他有脑子,知道这时候不能说一句公主的不是。
    一番话在外人听来简直字字泣血,句句含悲。
    太子没待他说完,突然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兜头给了徐肃两鞭子。他用力狠,虽只学过些粗浅的功夫,可男子一向力气大,这鞭子抽破空气带出一阵凌厉风声,光听着就觉得渗人。
    徐肃没敢躲,咬着牙生生受了,很快脸上就漫上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容璟绍吩咐下人把皇姐带回的东西东西搬进长乐宫妥善安置,自己仍然在原地,目光嘲讽地看着曾经的姐夫。——呸,想想自己曾经还曾叫过这种玩意儿“姐夫”,心里更是窝火,他也能承得起?
    “承昭,承昭,你让我见公主一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公主!公主……”想起公主刚进宫门,徐肃当下提了口真气冲着长乐宫的殿门内大声喊道。
    还没喊两声就被江俨飞快点了哑穴,徐肃大惊之下想要攻击,没来得及出手又被江俨一招制住了,一拉一拧右臂肩胛骨就错了位。哑穴被点了,徐肃连痛呼都出不了声。
    太子瞥到了江俨的动作,不由好笑地挑了挑眉——呵,这公报私仇的,委实太明显了些。
    冷眼瞧着徐肃龇牙咧嘴却叫不出的丑模样,容璟绍嘴角噙着一抹极冷的笑意道:“擅闯内宫,此乃重罪。念在此人于先前陉州之战立下军功,功过相抵,就罚他在监牢里关上三日吧。”
    太子不太开心,他身为储君应为天下表率,不能乱用重典,不然关徐肃个三年都成!这关上三天轻飘飘的,怕是明儿还得被御史参个折子,说他越俎代庖。这样想来更觉不爽,便又给了徐肃一鞭子,扔了马鞭当先进去了。
    身后的侍从应了声喏,拖走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手的徐肃。
    容婉玗牵着皓儿走在长乐宫里,正午的太阳暖融融的,冬日的寒冷都被驱散了不少。走上石阶,上面淡淡的青绿色苔痕生机盎然,心头的躁闷不安一点点消散了个干净,她心里一片恬然宁静。
    她自小体弱,到了八♂九岁总算稍好了些,不会三天两头地病了,皇后才舍得让她自己住。父皇大笔一挥,改了一处一直空置的宫殿,让工部用心修缮,才成了这座“长乐宫”。
    长乐,长乐。
    ——不求别的,只愿她一生顺遂和乐。
    直到十七岁出宫下嫁徐家,八年的时光她都在这里度过。平日里呆在宫里,也很少有适龄的孩童作伴,同龄的丫鬟倒是不少,可怎么敢跟公主玩闹?
    闲来无事的时候,容婉玗就自己找乐子。单说这园子,里面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树,甚至是石桌旁的葡萄架子,小亭里的一个小几都是她自己画了图纸布置的。
    大兴的国都在中原大地中心偏东南的地方,园子里落叶的花木少,常青的居多数。可一路走来,地上见不到一片落叶一瓣残花,路过书房,见小丫鬟小心谨慎地晒书;路过暖阁,看到里面的小塌都已经摆好了。
    承昭遣了人才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么大的长乐宫,就已经收拾妥帖了。容婉玗偏头一笑,屈膝做了个地道的福礼:“劳弟弟费心了。”
    承昭长居钟粹宫,她出嫁后,父皇母后还有宫中诸事全靠他照应着。多年姐弟,要谢的事太多,可她向来不善言辞,也不喜欢过分张扬的感情流露,跟家人说道谢的话又太过见外。
    只此一句,内里深意良多。
    容璟绍眼神更柔,也笑着说:“姐姐便是住一辈子,承昭也是养得起的。只愿姐姐一生平安顺遂,应了这‘长乐’二字。”
    容婉玗笑笑不说话,心里的暖意简直满得要溢出来,这几日受过的委屈都快要被融化干净了。
    见了她,园子里的鸟雀都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像是还认得她这个离开五年的主人。
    知道女儿性子淡,没有什么太过苛求的东西,说到底却是个感情柔软细腻且念旧的孩子,皇后曾经特意吩咐了手下的人,这园子里的鸟不要只求品种珍稀,不好养活的那些娇贵鸟种要筛去,只留了一些既长寿、寓意又好的品种。
    容婉玗以前在的时候也从不把它们拘在笼子里,在这大大的园子里放养,任由它们啄食小虫草籽,只有到了天冷的时候才会有宫人喂养。她还曾被宫里好多人打趣过“别人养鸟都锁在笼子里,生怕鸟儿养不熟飞跑了,承熹公主养鸟却是‘去留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