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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行了一刻钟,远远瞧见前方一条长长的队伍,金黄穹盖的凤辇和高高飘扬的紫旌旗赫然在目。江俨在马臀上以鞭狠狠抽了两下,驾马行得更快。
原先还跟在他身后的仪卫早被甩到了后方,不知是因为江俨的马脚力好,还是被追上来的刺客缠住了。
护着凤辇的黑骑卫见身后一匹马追来,定睛一看竟见马上坐着公主,连忙迎了上去。
“承熹?”皇后听到周围侍卫骚动,一时顾不上身份,慌里慌张从凤辇上匆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皓儿呢?”
承熹甫一下马便似全身失了气力,脸色白得吓人,只来得及说刺客带走了皓儿,这便软着脚晕在了地上,唇角缓缓渗出一丝血。她幼时便有心疾,咬破了舌尖才勉强稳住心神,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江俨心中遽痛,抱起她交到旁人手中,三言两语说了刺客的事,忙带了一半骑卫折身而返。此时刚刚追上来的仪卫连口气都没喘匀,跟着江俨一同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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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皓儿抓着侧窗的铁柱贴在窗上,口中喃喃念了两声,他隐约知道自己是被人抛下了,心中怕得厉害,却没有半分怨怪。
车夫早早被江俨踢下了马,此时竟连驾车的人都没有。好在此处是京郊,乡间直道规整,地上没有嶙峋乱石,若不然定是车毁人亡的结果。
四骑健足马撒开四蹄狂奔的速度极快,马车外什么景物都看不清,村庄田野全都成了一晃而过的虚影。透窗的风声穿过铁柱,其声呜呜然,听得皓儿心中更怕。
疾驰之间,一道黑影从他面前一晃而过,方才的“京兆尹”一把扯下脸上的□□,连那紧绷绷束在身上的官服都撕开随手扔了。
旁的刺客都去追公主了,只有他一路追着马车而来。这大汉弃了马,倒吊在马车顶上抓着那铁柱瞧了瞧皓儿。
方才这人扮京兆尹的模样入木三分,此时恢复了本性,朗声笑道:“格老子的,本想逮公主的,谁知只逮住你这么个小娃!哈哈哈哈,左右是公主的儿子,也不差什么啦!”
皓儿劈手从桌案上拿了个瓷制的茶盏,茶盏从那铁柱中间寸余宽的缝隙处穿过,直直朝那大汉脸上飞去。
那大汉武艺高强,怎么会被这么粗浅的暗器给打到?一偏头就躲开了,咧嘴笑得狂妄:“哎嘿,小子脾气还挺烈!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回去就煮了你下酒吃!”
这本是为吓唬皓儿才胡乱说的,他又不是妖怪哪里会真的吃人?何况他们此行是受人所托,完不成任务自己也讨不了好。
可皓儿却真的被他吓到了,打小被捧在手心长大,身边人说话都轻声慢语的,何曾听过这么吓人的话?小脸惨白缩在马车一角,眼神警惕地盯着他。
那大汉心觉无趣,瞥见前头有条岔路,连忙去驾车了。
皓儿抹干眼泪,因自小跟着承熹长大,将承熹往日的处事不惊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顾不上难过忙趴在车窗口记路。
先前的直道离京城近,两旁是田野,只有一条道路。此时越来越靠近村落,地面崎岖不平,岔路也越来越多。
桌上摆着一小碟长生果,皓儿忙抓一把在手中,走一截路他就丢出一颗到窗子外,以此作为记号。
可他又怕这些干果被路上的鸟雀啄食,又小心翼翼地从木格中拿出一本书,撕成碎片丢在窗外,被风一吹能飘好远。
这动静太小了,被车轮咯吱的声音盖过,大汉因是坐在车前头驾车,根本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小童能有如此急智,故而也没被发现。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马车最后在一个村子深处停住了。
周围呼啦啦涌上一群人,个个是魁梧健壮的八尺大汉,大多打着赤膊,一把络腮胡,跟村里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
可气质干练,眼神犀利,却不是一般的庄稼汉能有的。
皓儿警惕地盯着车窗,却见一个俊朗的白衣男子推开人群挤了过来,拿着一套样子古怪的工具在马车门上叮叮当当一阵敲打。
锁死车门的铁柱缓缓升起,车内蓦地一亮,晌午日光正盛,皓儿捂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缩在角落里警惕地注视着来人。
有人探进头来瞧了瞧他,一只大手拎着皓儿的后襟把他拎下了马车,皱眉道:“不是叫你们去抓公主吗?怎的只抓回来一个小娃!”
方才驾车的“京兆尹”咕咚咚灌下半壶水,一抹嘴骂了一句晦气,敷衍道:“嗐,叫公主给逃了,这是公主的娃,也差不了多少。”
抓了皓儿在手中的那人踹了他一脚,心里盘算着这抓错了人,该要多少银子合适。
他们本是徽州人,自小无父无母,做了徽州知府的府兵,编入军籍受任军府。白日田间劳作,晚上分番宿卫城池,每月发下的口粮堪堪果腹,却还得受人管制。
这群汉子心火愈甚,决定趁夜潜逃。便一路沿着西北方向走了一个月,到了此处才知已是京城了。因没有身份文牒,只好一路跋山涉水不入城池,走到了这个废弃的村庄。
这村庄几年前着了一场大火,有算命先生说是此处风水不好,犯了神灵,如今祸事初现,日后会接二连三有祸患。村民初时不信,结果村里后来发生的事越来越邪乎,便陆陆续续搬离了此处,如今只剩下几个无儿无女的老汉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