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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

      月影舂舂,耳边只余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今日原不曾穿大氅, 可心下有潺潺热意流淌,竟是半点不觉凉。
    至王府外, 李云辞翻身下马, 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了府门外的小厮,继而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入内去了。
    庭院深深, 院中浮梦几许,回廊九曲, 廊下灯火几盏。
    只眼下李云辞皆无心思去细瞧,只交代了仆妇去东院报一声平安,便径直往南院去了。
    外头天色擦了黑,檐下已然挂起了照明的灯火。
    贺瑶清正在偏屋中慢条斯理地翻着书卷, 她今日有心事,便差人多去问询了几回李云辞何时归。
    正这时,俞嬷嬷叩门道,“王妃,才刚有人来报,王爷已然归了。”
    闻言,贺瑶清蓦然起了身,“可有说要与我一道用晚膳?”
    那头俞嬷嬷只摇了头,道不曾。
    罢了,贺瑶清遂交代了将厨房一直温着的吃食带上,复整了衣冠,这便往李云辞那头去了。
    “王爷现下在卧房还是书房?”贺瑶清侧身问道。
    俞嬷嬷思忖着,“王爷今日公务繁忙,一回府连老夫人那头都不曾去,便入了书房,眼下想来应该还在。”
    二人至书房外头时,果然见阿二立身站在檐下,书房门正开着。
    贺瑶清一人拿了食盒上前,阿二引她入内。
    便见李云辞正坐在案几前,头都不曾抬,一手握书卷,案上的烛火映着,晃动着他的眸光。
    贺瑶清敛衽行礼,“见过王爷。”
    李云辞这才抬了眉眼,不自然得轻咳一声,随即放下了手中原也不稍怎么翻过的书卷。
    “今日你寻我?可是有事?”
    “王爷可用过晚膳了?倘或不曾,不若用些?今日是府中的厨房做下的,想来皆是您平日用惯的。”
    李云辞闻言,也不作声,只施施然起了身,行至紫檀木雕花桌旁,才轻颔首,“也好。”
    贺瑶清上前将食盒中的吃食拿出布好。
    李云辞唤贺瑶清坐下一道用,她便也不推辞。
    食不言,待李云辞膳毕又漱了口,贺瑶清才差人将东西收拾了。
    “现下可说你的事了?”
    李云辞一手置于膝上,下意识摩挲着襕袍下上好的缎面,丝滑犹如谁人莹润的肌肤。
    屋内烛火熠熠,应在他跟前之人的面上,亦将她耳畔细软的鬓发称得旖旎静秀,瞧她虽是垂了眸,可眼睑之下眸光宛若宝珠,正随着柔和的火光微微颤动着。
    良久,才听得她细软报赧的声音,
    “妾身……原是不情之请……”
    “今日原与东珠……一道出府去了。”
    说罢,便悄么儿抬了眉眼望向李云辞,不想他亦在看她,只瞧不出半点神情。
    心下蓦得慌乱,随即垂首,再不敢瞧。
    只唇口呢喃,“于街上阴差阳错碰上了一少年叫阿迎,他们一行人十二三岁的有四五个,还有三两个五六岁的孩童,短褐穿结,簟瓢屡空。身无所长,只怕会误入歧途,我便想着……”
    “想着王爷可有什么好法子?也教这群少年有个墩身之处。”
    “那个叫阿迎的少年,妾身瞧他说话皆是有礼,也是个知耻明羞的,想来是念过学堂的。”
    话毕,贺瑶清便轻阖了唇瓣,再不作声。
    只李云辞现下也不知在作想何事,半点儿声响都不曾出,凭白教她唿吸渐乱。
    半晌,才听李云辞开了口,声音轻缓,听不出旁的情绪,“今日你与东珠出府去了?想来又是她缠着你的罢。”
    贺瑶清心下一愣,不想李云辞开口竟说起这个,正愕然不知要如何应之时,便又听到他的声音。
    “那群少年在何处,明日我差李宥去瞧一瞧,问问他们自个儿的意思,只十二三岁的,年岁上到底小了些,若想待在我军营,怕还得先吃些苦头。”
    顿了顿,复道,“另几个五六岁的娃娃,先送去学堂罢,总要启蒙了识些字才好。”
    “如此,你看如何?”
    贺瑶清唇边的笑意已然敛不住,心下之愉呼之欲出。她原也是这么想的,竟与李云辞不谋而合,“王爷冰壑玉壶之心,这般已然再好也没有的了。”
    贺瑶清一桩事落了定,心下一松,便敛衽行礼退出门外去了。
    李云辞仍旧坐在桌旁,望着贺瑶清推门而去的背影怔神。
    起初,唇角不过微微勾起,而后渐渐漾起惑人的笑意。
    他想起先头在陈氏家中,郑掌柜那桩事,她是如何撇开他自行去处理的。
    而她今日能为着这桩事来寻他,两相相较之下,想来从前是他行了错处,教她以为他是个不好相与的,故而才事事不愿说与他。
    而后几日,府中渐渐热闹,不两日便要除夕,只因着今年是头丧,故而不好大操大办,便只稍稍挂了几个红绸喜番。
    左右无事,贺瑶清便不曾出屋,多是在屋内打棋谱,要么剪些窗花贴在窗户上应景。
    俞嬷嬷告诉她,蔺璟一众已然回了金陵城。
    贺瑶清心下无波,心道他走了才好。
    倒是东珠,隔三差五地便往她这处跑,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腻在贺瑶清身旁都能待一仄日的。
    这日刚过晌午,贺瑶清正在窗下瞧话本子,因着屋里燃了地笼,便嚯开一条窗户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