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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六根清净从不八卦的司大人,也不禁侧目,探探君王的口风。
“您对阮姑娘超乎寻常的上心,这种情况放在您身上,堪称奇迹,我想您应是宠爱阮姑娘的。”
如果阮烟在这里,一定会跳出来反驳,才不是什么宠爱,他所谓的“宠”,其实就跟逗狗耍猫差不多!与其说是对她上心,不如说是对一只宠物有几分兴趣。周明恪就是个物化女性的混蛋。
周明恪认真地想了想,发觉他的丞相说倒有几分真,近来对阮家那个小东西,确然是有些上心了。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心知肚明。
“朕可以适当地给她一些宠爱,只要她安分守己,不触碰朕的底线,朕还可以再给她几分纵容。”
司君墨轻笑,相对皇帝这些年的孤寡,他更满意现状。“阮姑娘是皇上的救星,臣期盼阮姑娘早日成长,以更好地侍奉陛下。”
周明恪唇角微扬,早日成长这四个字,便让人心情愉快,生出期待。他也想看看,那小东西长大后会是何等模样。
皇帝的好心情仅延续至除夕夜。
都说人多的地方易出是非,皇帝又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性子,是以很容易就……炸了。
今儿是三十除夕,年味儿浓烈,司丞相替皇帝设宴摆席,邀请百官入宫赴宴,当夜陪皇帝守岁。
夜空中各色烟花迸发,不要钱似的一直放,砰砰炮火声不绝于耳。
地面上光影繁华,缭乱人眼。皇帝按祖上惯例说今日普天同庆,君臣同欢,叫大家不要拘束,敞开肚皮尽管吃喝,但在座的每一个人,没敢把皇帝的话当真。
阮烟和苏、安两个小姐妹同坐一席,与皇帝、三品重臣们隔了一大段距离,中间还隔着一层刺绣纱帘,暖黄色的,光影朦胧。
苏青禾坐着很是不安分,伸头探脑的,想要去掀纱帘,她知道自己的祖父和爹爹一定就在纱帘后面。
阮烟有心提醒她,却没法过去,此时正陪在太后身边,与她拉家常呢。
太后李氏,是一个极温柔善美的女子,观其年岁,不过三十出头,跟康乐伯夫人相差不多。
所以,她这个年纪,是不可能生出周明恪那么大的儿子来的。这一切缘于周明恪幼时的悲苦身世——
先皇视他为不祥之人,他生母柔妃亦指认他是妖孽,为保住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柔妃选择与他撇清关系,将他抛弃,当作从来没有生过他。
他失去父母的庇佑,尊贵皇子流落在外,受尽欺辱。当他从了军,立了功名,终于被接回皇宫,生母依然不认他,于是先皇将他塞到当时还只是个小小美人的李氏名下。
周明恪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待他夺得大权,便逼父弑兄,连当年对他冷脸无情的生母,也一并囚禁于大牢,赐毒酒一杯。而失宠不被大众所知的李美人,则一跃成了太后。
这么说,周明恪还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虽说他幼年受过不公对待,历经磨难,但这也不是他发疯变态的理由。
只听纱帘后面歌舞骤停,天上烟花炮火亦静止了,大堂上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一种惊惧如蛇般爬上每个人的背脊。
年轻的帝王冷酷无情,捡起一枚竹筒般大小的炮竹,命人塞进那触犯龙颜的罪奴嘴里。
那人吓得浑身都在打颤,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底下失禁,恐惧到极点。
眼看侍卫举起火折子要点燃他嘴里的炮竹,阮烟心一提,再坐不住,突然站起跑了出去。
第19章
那个犯错的罪奴,只是个十五六岁,生得青涩怯弱的少年。
这个年纪,原本还在上中学,在学校勤苦念书,为高考冲刺的小小少年。
而他沦为宫奴,即将面临惨剧。那枚炮竹若是点燃,必然引爆,他的唇齿口舌将会炸毁破裂,非死即伤。
所以,阮烟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或许在座的人,包括那温柔良善的太后,都习惯了草菅人命,袖手旁观坐看好戏,但阮烟不能做到,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始终不能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
在皇宫,生存法则便是迎合皇帝,取悦皇帝,方可保命。自从穿到这里来,阮烟就深谙其道,面对周明恪这个疯子,她求生欲比旁人来得更强烈。可今晚,她却要为此冒险了。
阮烟苦笑,这一定是上天给出的考验,而她没法当做没发生,只凭一腔孤勇,迎难而上。
她冲出纱帘,来到大堂中央,突然地出现,令众人稍稍吃惊,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全落在她身上。
大年夜,她打扮得比平日亮眼,一身石榴红的双襟袄裙,雪白兔绒滚边,说不出的秀气好看,头上梳着垂桂髻,扎着两朵红色绢花,平添几分喜庆。
站在场中央,她是最鲜明亮丽的风景。
周明恪冷眸微眯,脸上亦是冷冷的,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出来干什么?”
阮烟回头看了眼那惊惧打颤的少年,那枚炮竹还在他嘴里呢,因为她莽撞而来,侍卫手上的火折子暂时未点燃。
她悄悄舒一口气。这时小脑袋飞速运转,想着如何救下那少年。
上首的皇帝沉声发问,她愈发心焦,忽然机灵一动,站直了身子,郑重地对皇帝说:“今儿是天下大喜之日,皇上宴宾客,与众同乐。作为您的子民,我要为您献歌一首,祝贺皇上新春大喜,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