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万的大单子，要买豆油。”
    郑小强关上门，眉飞色舞的说道。
    “500万的豆油？”
    郑凯正戴着老花镜，研究桌上的国企改革文件，听到动静，愕然的抬起头，脸上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喜，反而充满了怀疑。
    对，就是怀疑。
    郑凯老奸巨猾，演了几十年戏，遇到这种天降馅饼，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反思……谁踏马想坑我？
    “小强，现在正在风头上……”郑凯语重心长的敲了敲桌子，“别把握的单子，就不要接了。”
    郑小强不高兴了。
    他一屁股坐到右侧的沙发上，气呼呼道：“叔，我办事小心谨慎，什么时候出过纰漏啊？”
    郑凯摘下老花镜，一边擦眼镜，一边沉思：小强是他的远房亲戚，正因为做事谨慎放心，才让他当了金厨粮油的法人代表。
    “那你说说看，叔帮你分析分析。”
    郑凯重新戴上老花镜，眼中闪过一丝睿智，沉声问道：“对方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单子？”
    郑小强一听有戏，立马来了精神：“他们公司是做进出口的，接了老毛子一笔订单，交期很急，三天就要交货，所以价格给的很高，我怕他们是皮包公司，就让他们付点定金，结果对方很爽快的就公司转账了100万定金。”
    出口老毛子的？
    这合情合理。
    有了2成定金，也不担心是皮包公司。
    郑凯听完，心中的怀疑少了两分。
    但他还不放心，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太巧了吧？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那个年轻人自信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妥。
    郑凯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查过那家公司？”
    郑小强递上一张名片，得意洋洋的道：“我一路上就让人查过了，这家北大荒贸易，是三年前成立的，他们今天开来的车，挂的也是咱省会的牌照，叔，你就放心吧？”
    郑凯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心中嘀咕：省会？成立三年？那可能、应该真的是巧合吧？
    郑凯稍稍安心了。
    但他想了想，又问：“这么大的单子，他完全可以找别人，为什么会下给金厨粮油？”
    这问题，盘旋在心头，不吐不快。
    郑凯疑心很重。
    金厨粮油只是自己成立的一家皮包公司，低买高卖，左手倒右手，专门用来从油脂厂倒钱的。
    他虽然打算退休后，将金厨粮油做大做强，但凭良心说，现在的金厨粮油没有什么名气，八成的订单都是靠从油脂厂身上吸血。
    郑小强起身，趴在办公桌上，炫耀的说道：“叔，我也问过了。对方这单子，看似好赚，其实条件很苛刻，整个北龙省，除了金厨，还真没其他公司吞的下。”
    “哦？说说看。”
    郑凯放下名片，顿时来了兴趣。
    郑小强嘴角微微扬起：“叔，首先对方这单子很大，500万豆油。”
    郑凯微微点头，光这一条，除了几个大油脂厂，没人吃的下。
    郑小强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对方要求五天交货，这必须有现货。”
    郑凯微微颔首，这一排除，只有数家有油储库的大厂，才有资格吃下这块蛋糕。
    郑小强得意的竖起第三根手指：“对方还有一个附加条件，说要qs认证……”
    “要qs质量认证？”
    郑凯愣了一下。
    这是食品安全的一个认证，基本上，只要是正规的食品包装上，都会印上这个蓝色的标志，和代表工厂认证编码的一串qs数字代码。
    但在95年，只有那些大厂才有意识去申请认证。
    “叔，豆油我可以自己换包装标签，但qs认证，这只能您帮忙了。”郑小强一脸期盼的看着郑凯。
    “没问题。”
    郑凯阴恻恻一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申请表，“这是油脂厂刚刚申请的小包装线的产品许可证，当时我就给金厨粮油报备了。”
    “那太好了。”郑小强兴奋的一击掌，不过，很快就满脸担忧：“叔，我听说这证书只能用于一处生产地址吧？”
    郑凯得意一笑，拿起桌上的派克金笔，在申请表上轻轻一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把油脂厂注销，不就行了吗？”
    “那厂里发现怎么办？”
    郑凯冷笑：“油脂厂今后只做大包装，不卖小包装，就算他们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高，实在是高。”
    郑小强竖起大拇指，一阵怪笑。
    郑凯也发出畅快的大笑。
    叮铃铃，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郑凯微微皱眉，抓起话筒，嗯嗯了两声。
    郑小强虽然听不清声音，但他敏锐的察觉到，郑凯的嘴角似乎勾出一抹笑意。
    “叔，有什么喜事吗？”郑小强问。
    郑凯放下话筒，眉头彻底舒展，开怀大笑道：“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刚刚销售部打来电话，说有一家叫北大荒的公司，想收购500万的豆油，销售部拿不准，就过来打电话问问我……”
    郑小强心中一动：“他们在四处询盘？”
    郑凯赞赏点头：“没错，这说明对方要的很急，四面撒网，并非是专门针对金厨粮油的骗局。”
    有了这个电话。
    郑凯心中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叔，那你们销售部要是报低价，我可抢不过。”郑小强反而急了。
    “放心吧，我会卡住销售部，让他们的价格比你的高3个点，至于证书，我也会让认证员马上注销，你就踏踏实实的去印标，准备换包装吧！”郑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谢谢叔，我马上去办。”
    郑小强兴奋的挥了挥拳头。
    郑凯惬意的往后一靠：“谢什么？叔是金厨的大股东，金厨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过两年，叔就退休了，这权力现在不用，就过期作废了！”
    “叔英明。”
    郑凯心中无比得意。
    一想到再熬上两年，将油脂厂最后一点财产榨干后，就顺势退休，自己摇身一变，成为金厨粮油的总经理，身家百万，成为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再也不用躲躲藏藏，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心中那个爽啊！
    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