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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被吃掉了。”女孩子干净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女人耳边,震耳欲聋。
是我害了那个男孩。在巨大的恐惧中女人想道,如果她及时松开手放枝枝出去,枝枝一定可以很轻易地消灭无形的怪物,男孩不会死——是啊,她是知道的,枝枝从小看见那么多怪物,她从来没有怕过。
正常的孩子会不害怕吗?每天每天看着这些恐怖的东西不会疯掉吗?
枝枝不会,她提起怪物时的语气甚至是不以为然的。
因为它们对她造成不了威胁。
因为她是比它们更可怕的怪物。
女人搂住女孩的手攥紧到苍白。
凭空消失的男孩没有在学校里引起太大恐慌,因为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至今还有人以为是恶作剧、以为是某些电视台拍节目的特效。只有男孩的母亲哭到晕厥,不知道是否醒悟到孩子的死与自己不可说的关联。
枝枝照常去上学。
母亲已经有几天没有接她放学了。女人在家中越来越沉默,她长久地注视枝枝,眼底的情绪让枝枝看不懂,像一条翻滚的暗河,无数阴霾在河水中涌动。
是被吓到了吗?枝枝想。
好像是有一点吓人,从小经历过太多类似事件的女孩子尝试着换位思考。
枝枝从自己的小兔子钱包里数出几枚硬币,在校门口买了一株新鲜滴水的香水百合。
花会让人心情愉悦。枝枝其实很难理解超过一天的负面情绪,她是天生的乐天派,只汲取快乐的空气,从不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纠结。
救人这种事,救到了当然很好,没有救到也不是她的责任。如果因每一桩意外的发生郁郁不得终,完全违背了她追求快乐的本质。
为什么要在痛苦中度过每一天?她生来是为了快乐活着的。
“你要让妈妈心情变好。”小姑娘叮嘱百合。
百合花瓣轻轻摇了摇,像在符合她的话。枝枝很高兴,拿起花束期待地一路小跑回家。
她开开心心地推开家门。
门扉打开,浓郁的血腥味冲淡了百合的花香,透过屋外路灯的昏暗光影,枝枝看见生死不明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是父亲。
母亲呢?
在楼上。
枝枝一步步走上楼梯,平日里简洁浅色木制的楼梯仿佛凭空拔高几倍有余,宛如高耸的险峻山峰。
她爬的好累,眼前一阵摇摇晃晃,像无数道重影叠叠。
二楼唯一敞开的是枝枝的房门,上扬的、仿佛腐朽圣乐的声音从门内一声声传来。
仿佛置身于高大的教堂中,无数白骨骷髅捧着百合合唱神圣的歌谣,冷色的玻璃彩窗反射出水波纹似的倒影,晃得人脚步不稳。
“枝枝……枝枝……”那声音唤着。
枝枝停下脚步。她看向自己的房间内,母亲倒在地上,臃肿庞大的咒灵攀爬女人的后背,是一个纠缠的、亲密到不分你我的姿势。
这是一只格外巨大的特级咒灵,与它丑陋外表不同的是它身侧的一只只如羊脂玉般温柔细腻的手。
那是母亲的手。
“枝枝……”咒灵不知疲倦地呼喊着,它臃肿的脸看到房门口的小女孩,刹那间爆发出纯粹的喜悦,“枝枝,妈妈的枝枝……”
没有杀意,枝枝没有在特级咒灵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她近乎荒谬地看过去,一个个猜测被提出又被否定,最后定格在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上。
人的负面情绪诅咒诞生咒灵,这只特级咒灵诞生的土壤是担心、愧疚、后悔、害怕和巨大的绝望混杂在一起的感情。
一如母亲对女儿所有的心血、所有复杂难言的情感:
担心枝枝无法和正常人一起生活,担心她的特殊。
愧疚她曾经厉声呵斥枝枝不许瞎说的粗鲁,后悔她一次次反驳女儿口中的真实。
最后是害怕,害怕自己生出的小怪物,害怕枝枝不可言说的恐怖力量。
这份复杂的爱意经历时间的发酵,最后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扭曲。
雪见未枝清楚地意识到:母亲对自己的爱杀死了她。
是她的存在,杀死了母亲。
庞大的负面情绪硬生生催生出特级咒灵,这该是怎样一份扭曲的爱意?
为此诞生的特级咒灵当然不会对雪见未枝有杀意,它一半来源于母亲对女儿的愧疚,一半来自正常人对怪物的恐惧,最后又用“母爱”将它们糅合,最后生生造出来一个怪物。
“我很努力想让你高兴。”在一声又一声“枝枝”的呼唤中,女孩子轻轻地说,“为此撒谎、见死不救,也不觉得很可惜。”
“但你想让我变得不像自己,这不行。”
雪见未枝重复道:“这不行。”
“我喜欢独一无二的眼睛,喜欢血脉中流淌的滚滚热火,喜欢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帮助他们的满足感,喜欢在你眼里怪物一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