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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每次来凝春堂给太皇太后请安,都能看到这小家伙吃饱喝足躺在炕上翻肚皮,手里攥着个孔明锁翻来覆去的摆弄。
这种益智玩具换了别人,研究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弄明白其中关窍,可是搁在七阿哥手里,半天他就能研究得明明白白。
不仅如此,他玩西洋积木也玩得很好。明明是为了西方建筑的穹顶和尖顶设计的积木块,到了他手里,竟然能组合出东方合院的感觉。
这手艺,适合跟着雷金玉盖房子去,反正畅春园还有好几处地方没有修建完成。
胤祐心思都放在手里的孔明锁上,听到太监在院子里喊了声“皇上驾到”这才赶紧起来,穿上靴子,等康熙一周进来,就赶紧向阿玛请安。
康熙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你怎么又来了”。
康熙问:“今日的书都读了吗?”
胤祐点点头:“读了。”
“那就背给朕听听。”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背书什么的胤祐最擅长了,从头到尾把最近师傅教的《论语·季氏篇》给他阿玛背了一遍,连个磕巴也没有。
太皇太后听得连连点头,坐在她对面的康熙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季氏篇》讲什么的?”
胤祐答:“主要记孔圣人论君子修身,以及如何用礼法治国。”
康熙又问:“那你说说,如何用礼法治国。”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这一问一答,胤祐连个思考的时间也没有,给出的答案却让他阿玛无话可说。转而又问:“字练了吗?”
“练了练了!”小家伙指了指另一头的书房,让碧云过去给他把练的字拿过来。
康熙看了一眼,抄的正是他最近学习的《季氏篇》。这一首小楷跟他平时练的字竟然大有不同,下笔干净利落,结构工整,看着就有股端庄正气之风。
康熙好奇地问:“最近练的什么帖子。”
小家伙答:“练的文征明的《琴赋》。”
康熙拿着他的字,穿过明间,走到另一边的次间,从书桌上拿起字帖和儿子练的字做对比。
这篇《琴赋》是文征明晚年时候的字,结构严谨、格调高雅、法度森严,其实是很难模仿的。
小家伙觉得自己写得不错,还等着被表扬呢,然而就听他阿玛说道:“形似而神不似,要练颜真卿就好好练颜真卿,别三心二意。”
万万没想到,表扬没讨着,反而还矮了一顿训斥。小家伙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点头称是:“谨遵阿玛教诲。”
康熙看着他也挺发愁,这儿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成天三心二意,反复无常。就因为打小日子就比他的兄弟们过得要顺遂,所以既没有兄弟们谨小慎微的处事风格,也没有他们刻苦努力的学习态度。
是该给他找个师傅好好管管他了。
胤祐对自己这位新老师十分好奇,见面的那天,他下了学就从无逸斋返回承露轩,坐在书房里翘首以盼了好久,在脑子里想象了无数种师傅的样子。
当赵诚进屋来跟他说,人已经到门口的时候,小家伙赶紧迎去了院子,抬头一看,“吃惊”二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自己的脸上。
人是纳兰陪着过来的,毕恭毕敬的扶着他,一路走进院子。
胤祐仔细打量来人,那是为须发皆白的老者,干瘪的脸脸上布满了皱纹,苍老得仿佛看不出年纪。他岣嵝着腰背,步履蹒跚,每走出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身气力。
胤祐惊讶的看着对方,心想这就是给他请的剑术师傅,这看着走路都成问题,他还拿得动剑?
“七阿哥,七阿哥!”
啊?胤祐回过神来,发现是容若在叫他,自知刚才的表现十分没有礼貌,立刻抱歉的拱了拱手:“失礼了。”
纳兰向胤祐介绍道:“这是傅先生。”又向那位老人恭敬的说道,“这便是七阿哥。”
老人点点头,用浑浊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胤祐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二月初的天气,湖面的风出过来,还是有些凉。胤祐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傅先生里面请。”
说着她又转过身来,吩咐条件沏茶。回过头来的时候,见那位傅先生也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还是脚下绊了一下,老人的身体颤颤巍巍就要往地上摔去。
胤祐赶紧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搀扶着他往里走。
这时候,赵诚赶紧走了上来。主子还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他平时去哪儿都是近侍前呼后拥的,如此尊贵,怎么能扶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老头。
“主子,我来吧。”
胤祐则摆了摆手,虽然他对这师傅的实力有所怀疑,但还是亲自将人搀扶到了明间,请他在主位上坐下。
这时候,太监把茶盏端上来,傅先生喝了一口,就立刻放下了。
胤祐平日不喝茶的,这茶叶还是从太皇太后那边拿过来的,放着也是为了康熙的偶尔造访,接待皇上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