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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进京的消息贾府并未得知,却有条陈送到了御前。
皇帝道:“林如海如今生死不明,这姑娘行事倒也很是稳重,难为她了。”
信王却道:“那贾家还不知道自家是走了什么运道呢!只是皇兄,你这封赏实在有些乱了,放着正主儿不封,去封个外三路的侄女儿,这可说不过去。”
皇帝挑挑眉:“这阵子我们下了如此重手,总要给点脸面,这贾元春是太后同贵太妃都看中的,他家老爷子又跟父皇有交情……这么着看来,我到底还是给老臣们几分脸面的不是?”
信王冷笑,你给老臣脸面怎么不给在朝中有势力的老臣呢?尽挑些破落户大肆封诰,这是打了过两年还能把位置空出来的主意不是?只是这话却不宜说了,哼哼两声道:“且这么一出,好似皇兄心里有愧,手段尚且不足,倒像怕了谁似的!可惜了林如海了。”
皇帝看信王一眼,也有两分不好意思,咳嗽一声道:“凡事都要顺势而为,时机不到不可轻举妄动。”
黛玉在家修整了两日,才让人给贾府送了信去,贾母接了信大惊,一边遣人去接黛玉,另一边又把贾琏叫来训了一顿。贾琏真当冤枉,这回来之后,又是各处请酒,又是起宴,哪里得过空!且刚又出了圣上准允宫妃省亲的事儿,更是忙得脚不点地了,哪里有空去盯着林家?却是不好跟贾母拧着,乖乖挨了骂,又插科打诨卖一通乖,贾母原来也是极疼他的,见他这二皮脸的样子也乐了,只赶紧让人备车去接黛玉来。
周瑞家的带了人去了半日,却是空着手回来的,来回话道:“林姑娘问老太太跟太太并奶奶姑娘们好,林姑娘这两日刚到京中,家里还有许多琐事未曾安排妥当,说过两日便带人来给老太太请安,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这头不动声色地让周瑞家的下去,心下却琢磨开了——黛玉年幼,如今林如海又没了,自己就成了这世上同她最亲的人了,怎么这回京也没有通知府里去接,一回来就先回林府去了不说,这送了信来遣人去接都没接过来。这是要同府里生分的意思?这如今她一介孤女,贾府便是唯一的依仗了,以黛玉的灵透心性万不会做这样傻事。那又是为何这般行事?莫非……莫非是遭了什么人挑拨?
越想心下越疑,便让人把李纨叫了来,吩咐她道:“如今府里事杂人多,你林妹妹回来了却没住到家来,刚遣了人去接也不曾接来,我怕奴才们嘴笨心拙说不对话。且她如今孤零零一个在外头住着,我如何能放心!你便去跑这一遭,看看她那里可还妥当,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若是能成,便接了她过来。这孩子遭了这么大罪,我不亲眼看见实在难安心!”正说着,凤姐来问元春省亲的事,李纨便领命下去,带了素云碧月坐了车往林家去了。
第180章 顶门立户
李纨一早收到了阿土传回的信件,林如海分毫不瞒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个清楚。李纨一边赞叹世人心术厉害,一边担心黛玉不明真相过于伤心。
林如海临行前,先是通过戴一鸣将江南的底牌都翻开了给上头看,又以命相博将江南现状摊到了世人面前,河口烈火烧天,焦尸遍布,朝廷大员遇害,且双方势力先后到场,哪一件事都足以震惊朝野,何况这样的事不是发生在漠北寒原或是南疆丛林那样战争频发的地界,而是在天朝腹地的锦绣江南。江南又多文人墨客,泱泱之口谁能堵?
这个时候,正朔的好处便显示出来了。平民百姓不懂什么权术谋略,你一该当王爷的不好好当王爷,该当太上皇的不好好当太上皇,在百姓心里都叫做谋逆。没有“尚未定局”一说。
更不提林如海还将江南数年累积的财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送到了九洲商行里头,等同进了当今的内库了。以一己之力,撕开了江南僵局不说,还送上现成的发作由头、顺藤摸瓜的图纸、确凿无误的罪证并通行天下的黄白之物。
皇帝只要还是个人,都得念林如海的好处。可惜自家这厉害的姑父没得个儿子在世,若是有,恐怕这份恩典落到他身上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心里辗转想着,车已行至林府,李纨刚下了车,黛玉便得了消息,紧着出来相迎。两下相见,黛玉虽比先前憔悴了些,却远比自己想的好。李纨略感欣慰揽住了她道:“还怕你不知道哭成个什么样儿了呢。”
黛玉听了这话便不由得眼眶一热,强笑道:“嫂子莫要招我了,我如今都不怎么哭了。”
李纨捏捏她胳膊,叹道:“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辛嬷嬷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那么几两肉,都变成眼泪水流光了吧。”
黛玉低头一笑,回身看了眼跟着来的妫柳,拉了李纨往自己绣楼上去了,吩咐众人道:“我同嫂子说话,你们都出去吧,妫柳留下倒茶就行了。”
众人领了命都各自退下,黛玉才对李纨道:“我正要谢谢嫂子呢。”
说了跪倒便要磕头,李纨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笑道:“我了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来看你的,你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黛玉流泪道:“若非嫂子给的药,恐怕爹爹都不能熬到这个时候。还有妫柳……嫂子受玉儿一拜。”
李纨硬给拉了起来,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傻了吧?医有医缘,那是林姑父的福缘,我不过是经了趟手,哪里至于你如此?”又看了看妫柳,道,“怎么还有这妮子的事儿呢?莫不是当真遇着劫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