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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赶紧摇头:“我、我……我总要同姑娘、就算不成,也得同嬷嬷商议商议才……”
墨鸽儿道:“这不就是了!咱们当丫头的,行事要多想三分,就是因我们的行止难免要牵扯到主子。紫鹃这回,不说她心里到底如何,只说这行事,就是看低了主子,全以己意行事起来。我们林家又不是没有人,哪里用她一个丫头来打算这些!
若真有那能耐也罢了,偏又没有。如今这样局面,让我们行事添了多少难处?照着规矩,这样的丫头再不能留的。只她又不是我们家的,平日里也不受嬷嬷掌事们管教,他们那府里,自然是丫头能当主子家的。看看宝二爷屋里就知道了。要说起来,还是宝姑娘看管下人严些儿,莺儿就算是最守规矩的了。”
黛玉听到此处,叹一声道:“也是我误了她。她一早有此念,隐隐约约也说过几回。我只想着这样的话怎可宣之于口,且素日里家里事也多,便没放在心上。早知如此,很该一早与她明说才好。她虽有两分为自己打算,大头却仍是为我,并不是因一己之私要拉我下水的意思。只如今闹出这样事来,实在让人无奈。”
辛嬷嬷笑道:“就是这话儿了。若真是个心有算计的,咱们也不怕算计不过她去。说不得就该给她两分颜色看看。最怕就是这样的,倒是一门心思为主子着想,只那行事打算都落在自己三寸长短的眼光里,做出来的事不说助益,反是添乱的。你还不好深责她,因她发心都是好的。唉,这世上,最可惧的不是坏人,实在是这些一门心思要做好事的人啊。”
黛玉听了也失笑:“嬷嬷这话在理。我心里转不过来的滋味,嬷嬷却说得清楚。才说是我没一早同她说清楚,也是我的错处。”
墨鸽儿一撅嘴:“姑娘身边伺候的人该有多少?一个个都要姑娘这么劳烦起来,竟也不是她们伺候姑娘了,竟是姑娘伺候她们呢!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反要姑娘来背这个罪愧,我是听不懂的。”
黛玉见她样子,笑道:“她同你们不一样。你们一个个本就是人尖儿,我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才能得你们一处相伴。除了你们这些,柳儿姐姐不能算。你再看那府里,说起来也是个顶个的能人了。就说袭人、鸳鸯、平儿这些,果然都万行无差了?哪个不背着主子做些‘为着主子好’的事?
袭人自作主张从三丫头那里取了宝玉送去的玛瑙碟子,转头送给湘云玩去;鸳鸯同凤姐姐交好,在老祖宗跟前多有埋话的;平儿总觉凤姐姐严苛太过易伤阴德,背着她受了许多托求施了许多恩,倒给自己赚了个宽厚的名声儿。你想想,这些果然都有益于她们的主子了?紫鹃并不比她们可恶,原是一个行事。
要说我背罪愧,却也不算的。只这样的事,总要有个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才好说对策。若不然,都是她不对她不好她有罪,然后呢?不过平白一场气,并无好处。也不是仁爱过甚,自身周围之事,必有自身之因的。这并非虚话。”
就看妫柳忽然拿了块小小的玉牌子出来,凝神对之,嘴里道:“我得把姑娘说的话记下来,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墨鸽儿心里暗骂:“都只说这呆子如何性憨,看看这样儿!这马屁拍得,简直无缝插针,憨个屁了!怕是个憨面刁才对!”
妫柳以神识刻印进了玉简内,见墨鸽儿冲她运气,便冲她晃晃手指头,一脸轻蔑地笑道:“上等心法,听不懂吧?哼哼。”
墨鸽儿在心里啐了她个满脸花!
第276章 眼界
宝玉一病,把府里又折腾个溜够。李纨手上倒不缺各样丹药,只他这病症,都由心起,生拿什么灵能给顺过来也保不得安好,还不如由他自消自孽去吧。
王夫人嘴上不说,听了这事情始末,心里之恨可想而知。偏这事儿明面上没有黛玉丁点干系,如今谁都知道黛玉顶亲近的都是林家自带的人,紫鹃不过是儿时情分同长辈面子,算不得如何。这事儿细究起来,只怕紫鹃之心更可疑。
只人大凡如此,本就心里有芥蒂的,一旦事来,头一通火就得冲那个人去。王夫人如今恨不得黛玉从此离了这里,或者赶紧定个人家,莫要再祸害自家这呆儿子才好。薛姨妈只在一旁劝解,总道并无大碍的,不过是小孩子心实罢了。王夫人听了越发气狠,人人都知宝玉是个实心眼的傻子,偏那头要来逗弄他!老太太说来还就“原是一句玩话”轻轻揭过去了,让她气也无法。
过了几日,宝玉日渐好转,黛玉也过来了。辛嬷嬷先送了大堆药材过来,又特往贾母王夫人跟前赔罪,只道是御下无方,惹出这等祸事,请贾母王夫人责罚。这却把人顶到面上来了,这紫鹃本就是贾府的奴才,不过是跟着伺候黛玉,她又是家生子,只有名录,连个身契都无,怎么也论不成林家的御下之罪。
王夫人被气得噎住,贾母少不得宽慰辛嬷嬷几句,待人走了,自坐在屋里半晌,把人都赶了出去,不知想些什么。
宝玉听说黛玉回来了,自己也好得差不多,怕黛玉短了人伺候,便放紫鹃回去。紫鹃见着这许多时候,也没听黛玉使人给自己传过话,心里有两分犹疑。进了屋子,小丫头们喊一声:“紫鹃姐姐回来了。”进了屋,一切如常,只她心里却越发没底起来。
晚饭后众人都坐在那个挂着珠儿灯的小厅里说话,紫鹃笑笑道:“宝玉还真是心实,听我说咱们要回去,就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