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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人心者,又何止一个两个?
乾元殿南书房里,兄弟三个正商议事情。
信王把手里几张纸翻来覆去看了,指头敲着扶手,抬头笑道:“南通、盐城受灾姑且不说,泰州受影响便极小,倒是扬州灾情危急?可别把我气笑了。”
皇帝淡淡道:“谁说泰州受灾不重的?”
信王一拍胳膊:“我说的啊!呃不,是臣弟方得了商行泰通行传来的信,说些本次商行灾损的账目。南通那里因近着海,同盐城都受了海啸波及,这是实情无误。泰州便没甚影响了,这话我臣弟干担保,绝不会有误。”
皇帝把另一份奏折往信王跟前一扔,道:“才说的,你那不是正路上来的消息。你再看看这个。”
信王翻了,却是泰州当地官员的灾情奏折,里头历数灾损之严重并民众之凄惨,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顿时气噎在那里了,半晌,才咬牙骂了一声:“王八蛋!”
皇帝看他那样子,弯了嘴角笑笑,才点了头道:“朕已令人前往赈济,你让那头都盯紧了人,别动声色,让他们吃去。只记得把人头数目都给我记下了。还有你前趟不是说能养出一拨头脑奇快的账房来?什么时候捡两个我见见。要是真成,下年恐怕就要用他们了。”
信王眨着眼睛:“这是临收网之前给下点饵的意思?”
皇帝不答,又换了话头道:“林爱卿即将回朝……他们都听得怎么样?”
信王哈哈一笑道:“皇兄你可没见着!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消息一出,旁的不说,光打长安城里往各路去送信的人马就得多了一倍不止。嘿嘿,却也没想到,这林如海一点点动静,就有这许多人看着,看着还不够,还得寻人商议着!”
皇帝点点头:“挺好,就让他们瞎猜去吧。过两日你让个人在朝上提一提当年的盐政,朕好说话。”
信王紧着点头。见边上诚王老神在在顾自己喝茶,便道:“九哥,沿海正闹灾呢,你这下倒能沉住气了?”
诚王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自道:“原先只当是粮种和种植的缘故,故此不能常保丰产。这阵子想来,这天时无常,再好的粮种也不能保证年年丰产的。且天不作美时,倒春严寒、花时多雨、久旱地裂……更别说什么雹子、乌风暴、海啸这样的事,真是天要绝人,再好的粮种也得闹个颗粒无收。”
皇帝听了点头,问他:“你可得了什么主意?”
诚王便道:“我想着,虽不敢望连年丰收,也不会年年绝收的。这丰欠轮回大概才是常数。如此,最适当的该是如何能把丰年的粮存到荒年去用,这才是一个难处。原先不在外头走不知道,如今跟着跑了几处地方,真有丰年连狗都吃白面,转年只能吃糠的时候。问起来,原是存粮不易。尤其一家一户,更难了,受潮发霉这些另说,就是存的好好的,一场大水来,照样捞不着吃。待我手里几样抗寒的新种有了结果,就想好好弄一弄这个存粮的对策。”
皇帝一点头:“好,需要什么只管同我说,需要什么人也只管调去用。这才是千秋社稷的大事。”
信王听了翻个白眼,对诚王道:“九哥,我看你在这两桩事中间最好再加一桩‘娶媳妇’,太妃急的都快骂人了。这嫂子也没了这些年了,你也该琢磨琢磨这事儿了。话说,前阵子不是甄家还想把她家嫡女给你做侧妃?你要再不拿主意,只让那群人到太妃跟前说去,什么时候她老人家不小心被说动心思,真给你定下了,你可就完蛋了。”
诚王看他一眼:“不要整日把脑子放在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儿上,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
信王一噎,上头皇帝伏在龙书案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诚王一脸“实在看不过去才教你”,“教你是为你好”,信王一抹脸:“长大了……我还能往哪儿长啊?!”
不几日,早朝时户部官员奏事时牵扯到了本朝盐政事务,圣上因此想起了前巡盐御史林如海来,将其在任时种种措施功绩历数一遍,长叹一声“所谓栋梁当如是”。一时朝野上下猜测纷纷,皆不知圣上此举到底含了何种深意。
黛玉在书院里也颇受了两分搅扰,几个向无往来的官宦千金忽然常来寻她说话,三两句总不免要说到家事上去。好在黛玉在贾府里住了这许多年,虽不屑于用却不是真不懂,应付几个闺阁女子尚不在话下。到后来却是云阳先生烦了,让她自己的嬷嬷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让进,又同黛玉道:“功名利禄照出多少古今龌蹉,为女子的一点好处就是可离这些腌臜玩意远一些儿,尔当惜此清贵。”黛玉自然无不应的。
转眼年底,贾政归来,先往朝中面圣陈事,又去衙门完结事务,皇帝赐假一月,让其好生歇息。后宫元春得知贾政任满回京,就着人留意前朝动静,却只闻皇帝赐假一说,再无他话。一时心里辗转,难以平静。
贾政回府,众人相见了,却见金钏儿同另一个女子都梳了妇人发髻带着小丫头站在贾政身后,边上一个穿着素净的妇人怀里还抱着个两岁光景的娃娃。长得粉雕玉琢,这会儿看着一屋子人,也不哭闹,紫葡萄样一对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机灵的模样。
贾政给贾母磕头请安,贾母自扶了他起来,眼中含泪道:“好,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