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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走的太匆忙,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交代。
他们每年过年的时候院长都会每人发两颗糖,一共16颗。
她存了8年。
那一年,他8岁。
最早年的那几颗拆开之后,早已经腐烂成了黑色。
这却都是她舍不得吃、心存善意存下来的。
小石头把糖果完整地放回罐子里,看着罐子上面贴着一个小条子,很简单的几个字:【小石头的。】
他抱着这个糖果罐,泪如雨下。
“小屿,给爸爸抱抱。”那个被他划得血流成河的男人突然走近。
小石头面露惊恐,他躲开这个陌生人的触碰。
“什么爸爸?”
男人哭得哽咽,说我是你的爸爸,你以后就有家了。
他说,你的名字叫裴望屿。
他说,你以后就叫裴望屿了。
因为来过院里的一个医生一见到小石头就想起了他的影星母亲,他们长得太像了,于是就去网络上搜索,果然发现裴家在这些年散布的寻人启事,看到后面张贴的悬赏价格,医生找到院长说把这个小孩交出去,赚到的钱够他们卖十个小孩的。
院长却隐隐担忧,小石头这个小孩子太滑头了,把他送出去听起来很危险。
但是医生已经私下悄悄地联系了裴家的人,裴家说只要能把孩子送回来,他们可以出三倍的价格。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院长几番顾虑也被打消。
事实证明,院长的顾虑是对的。
那一年秋天,春芽就被查封了,他们几个做器官黑市买卖的人也落网了。这些人经营着非法的机构,做着黑心的买卖,贪念将他们送上刑场。权威的记者媒体将这件事曝光,引发了很大的一阵关注,春芽里那些无处可去的孤儿有些被好心人领养,有些被送往正规的福利院。
小石头回到裴家,有好一段时间都不说话。
他抱着他的玻璃罐子,里面有一些发霉的糖果。
小石头变成裴望屿之后,唯一变好的地方就是他可以吃饱穿暖,有宽敞的教室读书。
他开始接纳一些信息:他的爸爸叫裴牧,他的妈妈叫白婉莹。
可是无论有多少亲戚过来嘘寒问暖,他还是觉得很孤单。
八年前,裴望屿走丢之后,妈妈精神衰弱了一整年,无法工作,次年春天她就和裴牧提出了离婚,她无法继续待在裴家面对这巨大的崩溃。
他本该有的幸福家庭因为裴望屿的走失而永远的分崩离析。
白婉莹从遥远的海外飞来到他跟前,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甜美、和他神似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叽里呱啦讲着他听不懂的洋文。而裴望屿只是缩在角落里,妈妈的手落在他的手背,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柔和似水的亲吻,“宝贝,妈妈回来了。”
裴望屿没有给他热情的回应,只是呆呆地嗯了一声。
他那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弟弟也过来,给他塞了一个超级英雄的模型,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说:“哥哥,这是我给你的present!”
裴望屿怔怔地看着他,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他当时都没有记住这个弟弟的名字,一串很复杂的洋文。
妈妈回到燕城陪了他三天。
裴望屿与外界的脱节太大了,他连很多基础的社会知识都不懂,他甚至不太了解家庭的概念,更不要提母亲的意义。
她离开时,颇为无奈地耸耸肩对裴牧说:“怎么办,养不亲了。”
裴望屿吃着妈妈给他做的晚餐,听到这话不发一言。
他只是需要时间。
不止是三天,他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让这些人走近他。
他丢失的是八年,她却只愿意花三天来陪伴。
爸爸妈妈不会浪费他们宝贵的成年人的时间来耐心地为一个小孩做熏陶。他们很忙碌,生活很快速。如果他无法迅速适应,那就会被丢掉。
第四天,妈妈回到她在海外的那个家。
从那之后,他见妈妈的频率大概是三年一次。
裴望屿从梦魇中惊醒。
他睡觉没有关灯,他睡觉从不关灯。
他的身上很痛,但分不清是哪里在作痛,可能是头、可能是胃、可能是心。快要溺毙的窒息感与疼痛一齐席卷而来,裴望屿攥着床单的掌心紧得出汗,而他另外一只手慢慢往上挪,直至掐住自己的脖子。
想吐。
已经分不清是在这种崩溃中度过的第几个黑夜。
又是这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恶心的感觉。
他下了床走去卫生间。
裴望屿很久没有充足的食欲,吃东西很少,因此吐出来的都是水,还有刚刚吃进去还没有消化的药。
他在水池边吐。
什么都吐不出来。
妈妈走了之后,爸爸因为忙着工作疏于对裴望屿的照顾,他跟着周恒度过了短暂的童年时光。
裴望屿那时候太小还不懂得太多的人情,因为常年的封闭状态让他无法快速地融入这个社会,周恒给了他很多的耐心与陪伴。
裴望屿有时觉得小叔更像是父亲。
周恒对他的指引是不可或缺的。他会告诉他简单的道理,也会生硬地用自己的那一套去框住他。周恒会对他说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裴望屿有时不理解,但他会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