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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走读生

      张文秀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道:“唉唉,我不是说那个意思,没,没人陷害……”
    “那,究竟是谁不想让我回来?”周修常句句逼问。
    他绝没想到,这一次“逼宫”,竟然会有一个意外收获。自己在前世里被蒙进鼓中这么多年,今朝真相即将揭开。
    张文秀愁眉苦脸,陷入两难之境,语气里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我们先不说那个好不好,先说说这几张照片……”
    “你也知道这些照片很麻烦?那就看大校长您怎么取舍了?是不愿意得罪那个幕后老板呢?还是不相让这件事情曝光?两权相害取其轻,您自己选一个吧。”事已至此,周修常只能紧紧相逼。
    “同学,周同学,你看,我再考虑考虑,考虑一下……”
    张文秀面对周修常的步步紧逼,无奈之下,使用了“拖”字诀,妄图先支走周修常,再徐图计谋。
    “呵呵,这点小把戏,糊弄小孩呢?我告诉你,只要我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么只要我走出这个门,就立刻送照片去它们该去的地方!”
    “你!”张文秀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不要逼人太甚!你个小毛孩子,没轻没重,你这是让我去得罪市委书记的公子啊!”
    “市委书记公子?是哪一个?韩一甲还是韩……”周修常听到这个名字,颇觉意外。
    “就是韩一甲!唉!”张文秀气急之下,一口气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周修常却皱起了眉头:“韩一甲为什么要陷害我?我都不认识他呀,只知道他是我们的学长,大我们两届,都毕业一年了。”
    张文秀点点头:“是和你没关系,但人家和苏语琪有关系。”
    这一层关系,周修常也是刚刚想到,心里郁闷至极:这姓韩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见到苏语琪对我有好感,竟然直接污蔑我,让我退学!我一个工人家孩子,就算竞争起来也竞争不过他,他何必用此手段对我赶尽杀绝?
    转而想起自己前世里人生辛酸,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而更令他自己羞惭的是,如果不是重生一回,他甚至连真正的幕后凶手都一无所知!
    “周同学,你看吧,不是我不想让你回来,我也是为难呐!韩一甲可是我们安原一少,他弟弟韩双乙还是你的同学,他们兄弟俩,谁都惹不起的主!”
    周修常真想告诉张文秀,这个韩一甲、韩双乙兄弟的父亲韩博涛,没几年就被双规入狱了。但转念一想,此时人家势力正盛,不能多说没有用的话,否则岂不引火烧身?
    但我周修常真就这么善罢甘休?重生之后的我,还是这么窝囊么?
    周修常冷笑一声,道:“张校,你敢不敢惹,是你的问题。而我要不要把这些照片送走,是我的事情。我只有一个要求,回到原来的班级上课。”
    “我……我也想……但是,不过……”张文秀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哼,告辞!”周修常见他还想拖下去,干脆站起来,转身要走。
    张文秀看着照片,脑子转得飞快,他眼看着周修常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心生一计,赶忙叫道:“等等!我有个办法!”
    周修常回过身:“愿闻其详。”
    张文秀向对领导一样客气地做出手势,让周修常坐下说话:“虽然,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到学校……”
    “张校,这是什么意思?我到底能不能回来?”周修常不耐烦地问。
    “能!但是……”
    “但是什么?”周修常觉得张文秀闪烁其词,似乎酝酿着什么诡计。
    “我是说,你不能作为我们学校的学生回来上课,但是你可以作为外校的学生回来上课。”
    周修常明白了:“走读生?”
    “对。”张文秀满意地点点头,“你看怎么样?”
    周修常细细思索这里面的内涵,说:“这对韩一甲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嘛。你就不怕得罪他?”
    张文秀道:“怕!但是你交了很多钱,我们不好拒绝嘛,所以就……”
    “等等!什么交钱?”周修常感觉到,交钱,才是张文秀真正想说的。
    “就是你交了一大笔赞校费,”张文秀把“一大笔”三字刻意用重音强调了一下,“然后就可以进来了。就算是他韩一甲不乐意,可也没有办法,到时候他只会找你麻烦,学校这一块他是无话可说的。”
    周修常听这话的意思,张文秀只是怕韩一甲怪罪学校,而不是对他韩一甲惟命是从。而且,从大校长的话里话外听来,张文秀似乎认定他“一大笔”赞校费根本拿不出来,同时也在表达“就算你能回来也是麻烦不断”的意思,总之,想让他知难而退。
    周修常冷笑道:“呵呵,张校这个办法好。不愧是一校之长,高人!佩服!”
    张文秀也美滋滋的得意起来:“多谢周同学谬赞!那咱们的赞校费……”
    周修常眯起眼睛,指了指照片:“这个,够吗?”
    张文秀一愣,喃喃地说:“这个,不太好吧,我们的账目不好做呀,一年赞校费是一万五……”
    “那我送照片可是很容易的。”周修常微笑着,颇有深意地看着张文秀,“张校,破财免灾嘛!以后少去几趟舞厅消费,不就完了?”
    张文秀瞪了一眼周修常,犹豫再三,似乎在心疼自己的钱,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好,你的赞校费,我出。就当我请你这个小子上学了!”接着,又低低地自言自语,“算我倒霉,刚收的好处费就这么打水漂了。”
    “多谢张校。”周修常满意地点头,站起来。
    “但是你要先听清楚了,你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哪怕是一丁点,被我抓到了我就再次开除你,到时候你拿什么照片也不好使了!”张文秀也站起来。
    “哈哈,好,但只要不是故意陷害我就行。”
    “那,一言为定。”张文秀伸出手来。
    “驷马难追。”周修常握住张文秀的手,用力握了握。经过这一番口舌博弈,张文秀似乎已经不把他当学生看待了。
    “张校,那我什么时候来上学呢?上学的那一天,我会顺便把剩余的照片以及所有原始底片带过来的。”
    “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
    “那就明天。”张文秀也怕夜长梦多,这些照片再惹出什么敲诈风波来,自己就承受不住了。
    “好。明天见。”
    “不送。”
    周修常再一次昂首走在校园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昂首阔步,意气风发,而不是艰难举步,负重前行。
    虽然这一次“敲诈”获得了胜利,但说到底,周修常的心里并不痛快,一想起韩一甲无辜陷害,心里愤懑难当:他韩一甲仗着老子是大官,就为所欲为,更可叹我之前对此竟毫不知情,顶天立地的一个人被他肆意践踏,情何以堪?此生的我,岂能无动于衷,任凭他在我眼前继续猖狂?
    又想:适才张文秀说到赞校费,一学年就要一万五千块钱,这在90年代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寻常人家根本拿不出来。若非我拿着照片敲诈……
    想着想着,千头万绪最终汇成了一个想法,也是重生这三天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却感到颇为无解的问题:去哪里赚钱呢?
    虽然对未来发展趋势成竹在胸,但他此刻身无分文,也就是缺少所谓的资本原始积累来作为自己人生宏图大业的启动资金。但偏偏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在短期内积攒一定的积蓄,否则时不我待,举步维艰。
    周修常开动脑筋,想着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低成本甚至是零成本,却有着收益快、回报高的事情呢?
    不一会儿,周修常在他脑中列举出能够想到的一切方法:买彩票、赌博、打劫(包括抢银行)、贩毒、贩婴、卖淫、卖血、卖器官……
    这都什么呀?!周修常自己笑了,真是越想越可怕。毕竟,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付出努力才能得到。不劳而获的事情并不存在。
    这么胡天漫地的想着,周修常已然走回了家。简单地对付过午饭后,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卖血!
    不去赌博,因为周修常很有自知之明,命运女神在前世里很少眷顾他,这一世也难说忽然对他青眼有加。一旦赌输,则是麻烦不断。
    不去买彩票,理由和不去赌博差不多。周修常性格孤傲,在前世里压根不去关注博彩信息,连哪一年哪一场球赛比分是多少也记不住,何况彩票上的一堆数字?再说现在身无分文,可以说连买彩票的钱都拿不出来!
    虽然下了决心,但周修常还是对自己的决定哭笑不得,在前世所看的小说里,哪一个重生的人不是顺风顺水,马到功成?而自己竟然还要去卖血来积累原始资金!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卖血抽髓……
    “这些,都是前世的债啊!若前世有一技至精,便可发挥作用,奈何涉猎太广……”周修常想着,走出了家门。他哪里能够想到,正是因为前一世的涉猎太广,才成就了这一世的青云直上。
    周修常知道,那个年代,卖血并不鲜见,大导演张艺谋就是靠卖血才买到了摄影器材,成就一代国师之誉;不过其中乱象频生,病菌传染也多由此而发,故而务须小心。因此上,周修常不敢去小地方的血站,而是来到了安原市第二人民医院,虽然这里卖血的钱少,但至少保证卫生安全。
    来到医院,填表,排队。来卖血的大部分都是潦倒落魄之人,但也有急需用钱、穿戴整齐的人。其时经济不景气,排队的人不少,一时半会排不上他,况且血站的护士也都是手法熟练的大妈,没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便索性去外面逛逛。
    医院里人来人往,喜出望外者有之,愁眉苦脸者有之,无所事事者有之,坐立不安者有之……周修常一路走一路看,以他重生之人看来,医院真是个悲天悯人之地!
    不知不觉,周修常走到医院大院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他本想在这里闲下心,谁知刚走几步,忽然听见院落墙角下的树丛里有声音。
    那声音嘶哑微弱,却很明显是用尽力气发出来的:“来……来,老子……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