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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瑞!”怀承终于闹明白了这里面的缘故,他严肃的打断他:“衣裳的事,是个误会,我们都以为,那件衣裳是丽惠的,并不知道是你的,我想,如果云澜,”他脱口说出来,说完又改口:“我是说聂医生,如果知道,她是不会随意借陌生男人的衣服来穿的。所以这件事,也是你想多了。”
    “怎么能说是误会?”宗瑞不赞同,“这总也是缘分,师傅说,有缘千里来……”
    “没有缘分的事,只是拿错了而已。”怀承没了耐心,不肯听宗瑞说完。
    宗瑞被抢了话,一时接不上头绪,停了一会儿,倔强道:“她是不是没有男朋友?”
    怀承没想到,宗瑞对着只见过一面的姑娘,如此执着。他朝椅子深处坐了坐,严谨道:“宗瑞,当时为了找女医生,是专们挑定了,要在香港背景简单无复杂人际关系的人,你忘了是因为什么了吗?”
    宗瑞迟疑了片刻,“为了组织安全。”
    “既是如此,为了组织安全,你还是把这份心思放一放吧,减少暴露的可能性。”他断然的说。
    宗瑞不屈不挠:“那你当时不是和我师傅保证,聂医生是十分安全的么?”
    怀承一时疏忽,话说得漏了缝儿,叫宗瑞钻了空子,他语塞了片刻,自己调开视线转圜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就直说了吧,聂医生有男朋友,你不用多想了。”
    第十八章 危情(上)
    他这时坐在饭桌前凝神,看见云澜伸手替小杏儿把面前的碎纸收拢收拢,又抬头瞟了一眼靠墙放着一只老座钟,时间走不准,总是慢出一刻钟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像那只老态龙钟的旧钟,慢了半拍。
    他这么想着,她忽然回头来,笑了一笑。那笑容,像生了根,停在他眼睛里,蔓延进他心底。
    临近旧历春节,香港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春节,街头上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杀气,仿佛不能停留,停一下就要出事一般,狠狠的往前走。云澜在晚饭后,仍尝试着和怀承商议:“你哪天能抽出空来,我还是想,想年前去看望我三哥一趟。”她想也许这样的形势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三哥一直住在救助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也许见面可以一起想想别的办法,甚至,她自己,也在考虑,此时此地也只能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的住在怀承家的铺子里。
    “哦,”怀承听她说完,心里很是抱歉,他不知道她深思的这些事,只觉得自己忙着胡队长那边的要紧事,把她想去看一次三哥的愿望撇下了。连忙补救:“那就下个礼拜二吧,我保证不出门,先陪你去看你三哥。”
    “嗯,谢谢。”她含笑点了点头,客气道。
    “谢什么!”他不知怎么,嘴角沉下来,问着她。
    把云澜问得迟滞了一秒,不该谢一声么?外面兵荒马乱的,能肯陪她出远门会友看望亲戚的,大概也只有他了。云澜眼睛里释放着疑惑的光,把他望着。
    他凑近了质问她:“除了我,还有人能陪你走一趟么?”
    他这么问,云澜似乎听出一点儿忿忿不平的声气儿来,她没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含糊的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没了。”
    怀承见她摇头,满意的朝她回看了一眼,没再说话,起身走了。
    “二少爷怎么走了?我才泡了热茶来。”全婶端着茶盘搁在云澜面前,扭头望着怀承的背影。
    云澜也跟着她转头看了看,依旧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天天神出鬼没的,连说话也拐起弯儿来了,她一手搭在桌面声,在心里默默的想。
    可是还没到那个礼拜二,尚在礼拜一,怀承就告了一整天的假,没有按时到医院上班,只委托了一位经过药铺的同事接送云澜,当晚整夜未归。
    云澜那天在铺子门口张望,等他回来的身影,她从没这么眼巴巴的等过谁。小时候,母亲答应在她生日那天带她去法租界的市立动物园,听说那里新进了一只斑斓猛虎,她好奇得很,想去看看真老虎。那天从早饭开始,她就在等母亲说出发,中午前后,母亲出门会客,她想也许等她回来就可以去了,她也在聂家花园的大门口张望,等母亲回来的汽车声,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阿春来催了几回,叫她回去睡。那时也明明知道,动物园早就关门了,即使母亲此时回来,也是去不成的了,可她就是不肯走,那点执拗和失望,她现在想来,也觉得颇值得同情。
    她后来,就再没有这样执着过了。
    她看着映在铺子门板上夕阳,一点点越倾越斜,终于,换回一层蒙蒙的月光来。
    他应当是,有要紧的事在忙。她上楼时这样想。
    她想的没错,他手里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不能停。
    第三天傍晚,怀承仍旧没回来,云澜下班回来,在全叔的账桌边看账簿,顺便听几个来抓药的人闲聊,一人说:“昨晚斯蒂芬学院门口的事你听说了么?”
    “是那路联军鬼子被人挨个儿干掉,剜掉了眼珠,割掉了耳朵的事,你也听说了,那肯定是真的了,真痛快啊!”
    “当然是真的,我们那儿有人亲眼看见的,这还有假。”
    “哎,他们都说,是那时学院里被烧死的女人们化成厉鬼,报仇来了,你说是不是?”
    “哼哼,”头先这个人冷笑了两声,没附和,只暧昧的点头,过了半晌才说:“也许吧。”不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