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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澜其实胃口不好,实在是在他的目光灼灼里一口口咽下去,等护士终于走了,才试探着开口,向愈存道:“其实,六叔,他,他也是看在我三嫂的情面上,特别关照我……”
    “关照到,朝成川部长的弟弟开枪?”愈存仍旧靠坐在窗台边沿上,背对着日光,垂眸说着,像窗边吹进的凉风,没有温度。
    “大概情急之下,不然……”
    他打断她,“还是因为人太要紧,所以才情急!”抬头来盯着她眼睛。
    云澜无言了一秒,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她原本想探究,这时也淡了这份心,想,也许他说的对,该好好想一想六叔这个人……
    六叔这个人,回去处理后续事宜,正在联合商会楼上和几位重要的老朋友,商议对策。
    的确是老朋友,几位老人家拄着拐杖,坐在黝黑发亮的牛皮沙发上。
    “非寅啊,这个时候,实话来说,这帮东洋人是兔子尾巴了,但你这一枪打下去,恐怕成川会把咱们海运的港口给堵上啊。”穿黑绸衫的老先生仰在靠背上抽烟,烟雾缭绕,从他们头顶上盘旋而出。
    “海运不成,就走别的线路,天津港,广州港,地方多着呢。实在走不通,大不了,弃了这条线!”非寅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面,拒人千里。
    他们商议了好一阵子,外头杨树上的蝉声不时响起,一层层声浪,像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去。
    商会派了倪老先生前往陆军医院看望断腿的小成川,非寅既不便再出面,也不肯再出面,他们都晓得他的性子,违拗不得。
    傍晚时,非寅才抽出空来,扔下一团乱麻的大小事务,赶到医院。
    他推门看到愈存兢兢业业坐在临时安排的茶桌前翻看病例,心感甚慰,同他点了点头打招呼。
    愈存坐着没动,只低声提示他:“里面在换衣服。”
    “哦,”非寅径直走到里间门口,站在门框边等着,又转头问:“换衣服?云澜起来了么?好多了?”
    “嗯,已经好多了,”愈存想说,本来就不严重,药水也已经停了,转念想起上次给云澜头上缝针的事,还是不提为好,省得这个小题大做的人再有什么要求。“精神也恢复了很多,乔先生不必担心。”他只这样说。
    非寅听了,点头不语。
    等房门一打开,他与出来的护士交错,赶到云澜床边来。“六叔!”她坐着,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盈盈的眼神望着他,像有许多话要说。
    非寅看在眼里,在心底觉得,为她做的事都值得。“好点了儿么?”他依旧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打算留下陪她的意思,“我怕探视的人来往进出,扰了你静养,交代你三哥他们,过两天再来。”
    云澜点点头,她确实有些话要说,可也实在没想好,怎么说。
    非寅抬头发现她的盐水都撤掉了,“怎么把药停了?”他兀自问着,马上扬声:“何医生,为什么停药了,营养针也可以继续打……”
    愈存应声走进来,听见云澜忙着在解释,“六叔,不必打了,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好好的,不用一直扎着针头,也很不方便,是我叫人撤了的。”
    “你现在是病人,停不停药,要听医生的,是吧?何医生!”非寅抬头来望着愈存的脸。
    愈存脸上神色幽微,他迟疑着不语。
    “我自己也是医生,六叔忘了!”
    “医者不自医,哪能全听你自己的!”非寅坚持,他觉得她还是脸色苍白了点,也气弱,哪里都需要照顾,叫他关心不过来。
    “要不,还是扎一针,重新挂起来吧!”愈存幽幽的语声。
    听得非寅马上点头,何医生果然有慧根,深得人心。
    云澜抬眸望向愈存,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光,想说,你怎么胡说,前面不是向教授保证过么!这么快就倒戈……
    她把右手伸出来,亮在他们两人面前,“我血管太细了,每次都要扎好几针,已经肿了一片在这里。当真的也没要紧,何必还要扎针!”她有理有据,还不动声色地卖一点惨。
    非寅果然凑过去看,迟疑了。
    愈存却不吃这一套,他站着说话,“我来扎,我一向精准,聂医生放心!”
    惊得云澜抬头,眼睛射出两把尖刀!你这是存心的嚒?她眼神在问。
    他无谓地照旧站着,接收云澜的锐利目光,也等着乔非寅左右为难。
    第七十六章 不忙
    病房里升腾着僵持的味道,非寅似乎没有感觉,挨到云澜床沿上,他伸手托着云澜右手手腕来看她肿起的手背,触到她腕上一只凸起玉石榴,抬起看了看,随口道:“这时候,就别带这个了,先摘下来吧……”
    说着,上手要替她解了那红丝绳,马上被云澜按住,她挪开了手腕,不准人碰那串玉石榴。
    愈存低头注视着他们手上。
    “六叔,这个系得很松,戴着不要紧的。”云澜了了解释。
    “这也是你祖母留下的么?看来是很有年头。”非寅理解地收回了手,又向她补充:“你要是喜欢这些,等你好了,我那里也有,随你去挑。”
    他这话一说出口,叫站在一旁的愈存立刻抬眸来,他连心口都紧了紧。云澜却语声平静,她着意的客气话,“六叔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要留着送要紧的人,哪能随便给人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