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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的袭人,如今的金钏儿,这两个或许自己都不是那么老实,都有些不可说的小心思,但贾宝玉不也是乐在其中?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罢了,但凡出了事儿的时候他能够像个男人一般站出来说两句软话求求情也好啊,老太太和王夫人哪个不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顶多不过嘴上教训两句,打都舍不得打他一下的,但凡他可开个金口,都不必酿成这样的悲剧了。
林黛玉还清楚的记得,才来贾府初见贾宝玉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她的心里对他是很有些好感的,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一桩桩事发生,她却再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恍惚间,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断了,有些怅然若失,但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饶是姐妹们如何安慰,迎春始终还是觉得心里头难受得很,只是如今人已经去了,再想什么也枉然,顶多不过只能给些钱财上的补偿罢了。可回到房里翻了半天,却是也没能扒拉出几个铜板来,连首饰也仿佛又少了两件。
迎春不禁抿了抿唇,却终究什么也未曾多说,只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里拿了支金簪子给了司棋,“我记得金钏儿还有个妹子在府里,你拿去给她罢。”
司棋的眉头都拧死了,“姑娘拢共也没剩几件首饰可用了……”
不等她说完,迎春就打断了,“好了,送去罢,若不做点什么我这心里便总是放不下,我也就只剩下这点东西能给了。”
这话说得叫人心酸。
谁又能够想得到,堂堂荣国府的姑娘竟是连几块碎银都拿不出呢?便是那寥寥无几的几样首饰也不过是又老分量又轻的,寒碜得很呢,连老太太和贾宝玉跟前的丫头戴的都比这好。
司棋忍不住暗骂了声“老虔婆”,便也不再劝了,拿着那支金簪子就出了门去。
探春和惜春也悄悄的送了点银子去,都是姑娘家,手里不宽裕,出手自然也不会多大方,不过是那么一份心意罢了,薛宝钗自然也不曾落下。
这一个两个都送去了安抚宽慰,林家姐妹两个若是没有一点表示仿佛也不太能说得过去,虽说跟金钏儿也没什么交情,不过也实在犯不着为这点东西落下个话柄,索性林诗语也叫人送了点东西去聊表心意,终究也是一条年轻鲜活的人命。
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府里便再无人提及金钏儿投井一事了,哪怕就连贾宝玉,也不过就是掉了几滴眼泪感伤了那么几句,而后依旧是那个温柔多情潇洒快活的贵公子,一如当初袭人重伤被撵那般,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呢?何曾又听他嘴里再提起过袭人这个名字。
不知不觉中,夏日已是悄悄来临,每每午睡时外头的蝉鸣声总是扰得人心烦意乱,偏姐妹两个都是觉浅的,如此环境下根本难以入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没睡着不说,还给折腾出了一身的薄汗来,林诗语烦躁之下索性起床到外头叫了人,“去将树上的蝉都抓了。”
一众丫头婆子面面相觑,这怎么能抓得完?
“抓完了重重有赏!”
众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姑娘放心,最迟到明日,保准儿叫您睡个安稳觉!”说罢便忙不迭找家伙什儿去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懒散?
涟漪见此情形忍不住皱紧了眉,很是不满,“这些人太过分了,本就是做奴才的分内之事,如今竟是没个赏还都不肯做了。”
林诗语心里头也烦着呢,“这府里的奴才都是习惯了的,找琏二嫂子也不管用……罢了,总归也过不了多久了。”
“姑娘,老爷来信了!”
第26章
“父亲写什么了?”林黛玉忙不迭凑上来, 人还未到脖子就已先伸长了,可见也是急切的想知道父亲是否真的能回京城,又会是何时回。
不曾叫姐妹两个失望, 林如海信中的确有所暗示,然而还未等她们高兴一会儿呢,就看见了一则令人震惊又生恼的消息。
老太太竟向林家提亲,要为贾宝玉聘娶林黛玉!
“怎么会这样!”林黛玉顿时惊叫一声,失了平日的仪态,“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心思?他们府里不是都在传什么金玉良缘吗?如今又牵扯我作甚?外祖母怎么能这样呢?”话到最后已是带上了哭腔。
“你先别急。”林诗语忙安抚道:“咱们的父亲你还不知道吗?怎会随意就将你许了人家?你且再往下看看……”
林如海当然绝不会同意。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 更何况他家孩子还是真优秀呢?长女的婚事已是万般不情愿,奈何皇权大于天,只得捏着鼻子咬牙认了。但次女却并不相同, 完全可以由着自己做主, 自然是要万分仔细的精挑细选才是,怎么可能随意来个人提亲就点头?哪怕是岳母亲自提亲也不成!
更何况他虽未亲眼见过贾宝玉的真人, 但这些年来却也未曾少有耳闻, 譬如周岁时抓了胭脂、打小就不爱妇人独爱俏丫头、上了七八岁还整日腻在老太太怀里扭麻花儿、整日缠着丫头们吃人家嘴上的胭脂……林如海自问也不是那顽固不化的老迂腐老学究,但如此品行还是深深的挑动了他的底线。
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公子哥儿还想娶他的宝贝女儿?白日梦都不敢这样做的!
这若是换了旁人敢为这样一个混账东西求娶他的女儿,他非得翻脸不可,可提亲的是亲岳母……他到底不好直接翻脸, 但心里头那股子郁气又堵得慌, 于是思来想去,他就给回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