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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大门的锁扣发出扭转的动静,客厅看电视的张明丽立刻醒神,等胡预进门换好鞋,餐桌上早已经备好了一碗安神补脑汤。
    胡预淡淡瞄了眼那碗不见底的黑色,眉头皱起,听到胡母从厨房走出来的动静,先一步闪进房间。
    不多时,房门传来叩叩两声,张明丽端着汤和一碟核桃果仁进来。
    “今天下课这么早。”
    胡预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晚自习没老师讲题就早点回来了。”
    “你…”欲言又止。
    胡预抬眼看她,很快又低头看题,没追问。
    不敢打扰他学习,张明丽将托盘放在另一边的茶几上,说了句“汤趁热喝”就出去了。
    少了一双眼睛,卧室里的空气轻了不少,胡预停住转笔的动作,起身走到茶几边,将那碗黑汤端起,意思抿了一口,实在喝不惯,剩余的悄默倒进阳台的洗衣机排水口。
    张明丽回了厨房,水槽里的空碗已经洗了,台面案板各归各位,重新投过水的擦桌布捏在手里,压出不舒适的潮湿感,左右环顾四周一圈,从微波炉上的置物架开始重新再擦一遍。
    一旦心里有拿不准的事,手就闲不下来,老习惯了。
    /
    胡家在一中对面的长青雅苑有一套叁居室,本就是为了照顾他上高中特意准备的。
    中考结束后,那边胡预刚算好总分,这边张明丽已经交付了二手房,未雨绸缪,都在计划里。
    房子是买了,真正派上用场时隔叁年。
    高中住校是胡预坚持的,说是学习氛围比在家好,这话只能听一半,张明丽知道,他是厌烦了被管束,被她管束。
    当初为了这事,家里冷战了半个月,最后胡建波站出来表了态,不住家里也行,但学习必须抓住。
    胡预答应了,并且说到做到,年级名次始终稳定在重点线内。
    久而久之,张明丽也就不坚持了。
    高叁开学刚过一周,胡预提出要“走读”,张明丽又是欣喜又是诧异,还伴着一阵说不清的怪异感。
    那日饭桌上他无意提到“齐蔬”,没隔几天就说要办走读,态度坚决,对比当初是有过之无不及。
    张明丽说不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心里没来由得发慌。
    他照常上下学,看书,做题,面上矫饰无痕,张明丽却觉察出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直觉告诉她儿子的反常和“齐蔬”有关。
    她想问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那个孩子,张明丽做不到胡建波的“没事人”,说敏感也好,多疑也罢,她是一万个不想和齐家有瓜葛。
    睡前去儿子卧室收拾碗筷。
    看到安神汤喝空了,张明丽的脸色回暖了许多,微微笑的眼尾迭出几层褶,显得整张脸都松快了许多。
    “明早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我路上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路边摊都是地沟油,哪有家里做的卫生。”
    胡须皱眉,仍是摇摇头:“不用了。”
    “奶黄包好不好,还是馄饨,煎饺也有。”
    听不懂中文吗,我说了不用。
    写公式的签字笔倏然顿住,耳畔回响起白天的对话。
    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啊,厌恶,烦躁,想不顾一切逃到十万八千里,这样的心情。
    胡预好像懂了,她并不是装冷淡,是真的不想和他多一丝的牵扯。
    “煎饺。”他回答。
    “再加两个水煮蛋和热牛奶。”
    “妈你看着办吧。”眼看是不愿在说下去了。
    “行,早点休息。”
    得了肯定答复,张明丽心满意足离开了。
    /
    齐蔬和胡预的熟人关系在彼此的淡然处之里变得意外又没那么意外。
    周遭的人从刚开始的不可思议到后来的不过如此,渐渐淡了趣味,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这是表象,内里的烦躁只有齐蔬自己知道。
    上学路上,晚自习结束,同一条路来回两遍,“胡预号”麻烦像影子似的紧盯着她的脚步。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一昧在等。
    等他失去耐心,等她爆炸崩塌。
    或许到了那时她才敢不计后果转过身直面他,顺便也看一眼他瞳眸里的…从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