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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手指微蜷,下意识攥紧成拳,他觉着自己该去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往下说,她其实嘴甜的很,他怕从她口中听到些动听的话,就真的走不了了。
“你说要我派人通知你,可我又不知道你在哪,不如这样,我将要交代的事写在信纸上,放在……”顾璟浔犹豫了一下,抬头四处寻找着,忽然眼前一亮,指着惊蛰身后的画廊廊柱道:“放在那个缝隙里,待玉球亮时,你便过来取。”
惊蛰听到顾璟浔只是与他商量如何传信,心中稍定,似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丝缕空落一闪而过。
他转头朝画廊顶上看了一眼,眸中冷色已无,轻轻颔首,“可。”
言罢,便下了台阶,走向院门的方向,这回顾璟浔没有拦他,只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彻底离开不见,她才收回目光,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话虽没有说得那般直白,她也知道蛰哥哥是在拒绝她,还是一点儿机会都不想给的那种。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但她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以退为进,万一逼急了,蛰哥哥真的躲着不见,她上哪哭去。
惊蛰离开之后,直接回了客栈,拿了一路的画卷被他随意丢在桌上,他出门找小二唤了水,洗浴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运功。
只是今日却不同往日,一闭上眼便全是顾璟浔靠在他怀里,软声温语地说叫他搬去她的府中住。
真气四散,惊蛰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心绪烦乱,功怕是练不成了。
惊蛰下了床榻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慢慢饮尽。
视线往下,那不甚精致的画卷静静躺在桌上,惊蛰握杯的手微顿。
他默默盯了一会儿,放下杯子,将画卷展开。
入目是一座楼阁,楼前繁花紧簇,桃红李白,而在那被花木掩映的阁楼一角,一抹倩影伫立窗前凝望,画卷的右上角,用小篆题着“花梢缺处,画楼人立”。
惊蛰蹙眉,看了半天也没明白顾璟浔为何会送他这种东西,这画实在是普通,便是那画上身影绰约的女子,也与顾璟浔不甚相像。
琢磨不透,惊蛰便将画放回桌子,正欲卷上,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惊蛰过去将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书生打扮的霜降。
对方嘴角噙着温笑,往房间看了一眼,“不请我进去吗?”
惊蛰放下按住门扇的手,错开身放人进去。
霜降进了门,四下里看看,转身面向惊蛰,问:“收拾的怎么样了?”
惊蛰抽出圆桌底的凳子,示意对方落座,道:“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霜降便又笑答:“也不妨事,侯府给你备的都有。”
“不是说明日萍聚茶楼见面吗?”
霜降无奈,“这不是想看看你还还有什么需要,好叫人提前准备上。”
“没什么需要。”惊蛰顿了片刻,道:“清净一点就好。”
霜降:“放心,知道你不爱热闹。”他的手搭在桌子上,手指恰好碰到那副画的画轴,便下意识低头看去。
视线在整幅画上逡巡半天,霜降面露疑色,“你喜欢这种画?”
这东西,怎么看怎么与冷冰冰的青年不搭啊。
惊蛰顿了一下,垂眼遮挡情绪,“别人送的。”
霜降表情更惊讶了,他何时交到那种会送他画的朋友,且这幅画,虽笔锋不错,可画纸和画轴,未免寒酸了些,送人东西也不当送这样的吧。
画卷上的小篆字体倒是亮眼,霜降拿起来咂摸半天,表情莫测:“这送画之人,倒是……有趣。”
惊蛰闻言抬眸,微微皱眉,“什么?”
霜降便提着画轴,指着上面的词句给他看,“‘花梢缺处,画楼人立’出自范至能的《秦楼月》,词的上阙,‘浮云集。轻雷隐隐初惊蛰。初惊蛰。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他放下画卷面向惊蛰,问道:“这画是谁送的,这可是一首……闺怨词。”
青年一怔,倏然起身,拿起画卷便撕,霜降被他吓了一跳,忙将人拦下,“好端端的撕它做什么?”
惊蛰手僵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知道这画用意的第一反应,便是毁掉它。
他胸膛起伏,气息沉沉,终于还是放下手,默默地坐了回去。
霜降见他坐下来后,整个人僵愣得宛如一座雕像,心中奇怪他怎么这个反应。
他重新看向那幅画,脑海中冒出些苗头,又觉得荒谬。
于是便岔开话题:“既然今日已经见过了,就不必再约萍聚茶楼,明日巳时你直接到平南侯府正门,我会在那里等你。”
惊蛰颔首,霜降便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搅了。”
他语罢,不由自主地朝桌上的画看了一眼,但他又不是那等嘴碎好奇之人,也不多问,笑笑便退出房门。
霜降走后,惊蛰依旧坐在桌边良久未动。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终于起身,卷起画拿在手中,在屋里转了一圈,将东西放到柜子顶上,往里推着,确定看不见了才收回手。
翌日清晨,惊蛰起来收拾了东西,离开客栈往平南侯府而去。
霜降一早便在大门口等侯,远远看见青年,立刻下了台阶过去迎接。
他看了一眼惊蛰单薄的不像话的包袱,愣了一下,“就这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