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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姑姑陪她坐在马车里,道:“今天早上钰荫郡主让人投了帖子过来,邀请你三天后去齐王府上坐坐,那时候齐王府上的春梅开得正好,郡主和其他贵女打算在园子里办春梅宴。”
她记忆里没有钰荫郡主这个人:“齐王的女儿么?刚封的?”
“封了几年,你不知道也正常。你初回京城,也没什么人脉,多和这些贵女结交结交,人情面上总要过得去。”菀姑姑劝她,“我知道你嫌那些姑娘娇滴滴,可你好歹是个公主了,怎么都要和那些世家女多混混熟是不是?”
洪菱舟叹了口气:“行吧。”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父母忙,也会把她丢到其他人府上让她和府里的姑娘们玩。结果那些文官家里的小姐明明一点点大,却一个比一个乖巧,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还会提醒她注意仪态。她觉得没意思,就跑去一些武将家里玩,那几年也是巧,武将们家里都没什么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就跟着男孩子们混,混得很野。
一想到又要和那些端庄贵女姐姐长妹妹短的,她就头疼。
春梅宴那天,菀姑姑给她梳妆,按住躁动的她,说:“你听听姑姑的劝罢,既然要去,就好好地去,这是你第一次在公开性的聚会上露脸,不能落了口舌。”
她扁了扁嘴:“头上这些太重啦。”
菀姑姑只好给她摘掉两三支簪子,换了轻一点的珠花上去:“你且忍过这一天,这第一次露面,好好地打扮,对别人也是尊重。”
她抿了抿嘴。
到齐王府门口下车,下人递了名帖,自有人带她们进去。
洪菱舟只是不太喜欢太过端着,但要她端着时,她也是能端着的。一身天蓝色的齐胸襦裙,外罩白色轻薄大袖衫,她微微昂着下巴,一步步走向庭院。
轻轻的笑语传入耳畔,这些贵女们就算是聊天,也是细声细气,掩唇而笑。
她穿花而来,站在春梅芳菲中,一时不动。目光扫过人群,大致确定了这些女子年龄在十二到十七之间。
贵女们或立或坐,看见陌生的她时,都略略一怔。
坐在首席的女孩儿笑着站起迎上前来:“钰荫见过靖仁公主。”
看郡主对她敛衽而拜,其余诸女纷纷恍然:“见过靖仁公主。”
大家都知道靖仁年仅十二,却失了双亲,是陛下亲封的公主,这等荣耀,是她们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更何况谁都不想父母双亡。原以为是个戚戚哀哀的柔弱小姑娘,不料却是面目丰润,眉眼间自带一股英气。众女心下才知,靖仁公主在边关待了五年并非谣传。风沙磨出来的和蜜水泡大的自然不一样。
洪菱舟微笑道:“诸位不必多礼,倒是我,初回京城,多有不适应,还需要各位姐妹多多提点。”
“公主客气了。”
她维持着微笑,和众人寒暄,觉得十分无聊。她在宴会里待了那么久,也就记住了区区几个人的脸罢了。贵女们没事就喜欢行风雅事,三三两两结伴游园,口中吟着春梅诗赋,比比谁更有文采。
洪菱舟听着犯了春困。
“公主怎么不说话?莫非嫌我们的都太鄙陋?”有人笑着问道。
洪菱舟坦然道:“若是舞刀弄剑之事,我还可说上一二,你们这吟风弄月的,却实在不是我所擅长。”她就是不善文墨,坦诚总比掩饰好,反正她是御封的公主,没人敢当面嘲笑她,至于背后,随她们去说。
她太直白,让人不知如何接话。还是钰荫郡主出来打了圆场:“公主真是说笑了,我等深居闺阁,也就只能附庸风雅,不如公主见识开阔。前面的春梅开得更妙,不如随我深入看看。”
众人笑着附和过去,揭过这页不谈,却有没眼色的在后面轻声道:“武夫出身的,就算是当了公主,也洗不掉那身泥土味。”
钰荫笑容一紧,加重声音道:“公主快随我前面去瞧瞧吧。”
洪菱舟勾了勾嘴角:“我觉得这儿的花开得就很好,可以折一枝吗?”
钰荫一愣:“公主若是喜欢,折多少枝都可以。”
“多谢。”她快步走到守院的家丁身边,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唰”地抽出他腰间的长刀。她一个旋身,大袖襦裙被风鼓起,刀光一闪,一枝春梅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枝尖锋锐,枝尾三五朵红粉灼灼。
贵女们齐齐惊呆。钰荫倒抽一口冷气:“公主……”
洪菱舟唇角上翘,手里的春梅枝如飞镖一般掷了出去:“这枝甚好,赠与那位小姐。鲜花美人,很是相配。”
那个没眼色的眼睁睁地看着春梅冲自己飞来,一声尖叫,头皮一紧,那花枝便直直插在了自己的发髻里。她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洪菱舟将长刀扔回给家丁,对那小姐道:“春梅虽艳,却也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希望你这身熏过香的衣服没有因此糟蹋。”
那小姐顶着个春梅枝,提裙想要跪下:“公主恕罪……”
洪菱舟对钰荫嫣然一笑:“今日已经晚了,就不再叨扰郡主了,诸位姐妹也莫要因我伤了兴致,还请继续赏花吧。”
钰荫尴尬道:“公主可是嫌我照顾不周?”
“并无此意,郡主不要多心。只是府上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处理,我也比较忙。”她抱了抱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