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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身侧漂浮的薄薄冰块,担心道:“阿祎,这样真的没事吗?”
宋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要怕嘛,很安全的,这么多人玩呢。眉嘉,你就是太小心啦,好多东西都玩不到。”
淑妃望着天空,缓缓道:“阿祎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我很喜欢她,我那时候最好的朋友就是她了。”
“那母妃现在最好的朋友是谁呢?”
淑妃愣了愣,苦笑:“……不知道。”
“为什么不和她接着玩?”
“因为我们的出身不一样,性格不一样呀……我进了宫,她去了边塞,见面的机会基本没有,自然就不能一起玩了。但是,”她闭了闭眼,“她还是我很好的朋友。”
“她去边塞干什么?”
“去打仗。”她看着儿子惊讶的脸,说,“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人。我很羡慕她。”
谢钦瑜慢慢长大,从母妃口中、从大臣口中得知的宋祎的消息越来越多,这个女将的形象在他心中逐渐丰满起来。
还有她的丈夫洪誉,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将军。
他也开始被一些朝堂的事烦扰,时而因为在策论上压了太子一头而窃喜,时而又觉得这样太过莽撞而变得谨慎。
总之就是和淑妃一样每天纠结。
日子平淡如静水。
唯一能在他心里惊起几分大波澜的,便是边境屡屡传来的战报。
战报有喜有忧,淑妃整日郁郁。
他有一次偶然听到父皇问母妃:“朕听说你这几日睡得不大好,叫太医了么?”
“并不是什么病,只是心里有事罢了。”淑妃叹了口气,“臣妾听说了北挝那里的消息,虽为妇人,亦难免忧心,何况……也惦记着故人。”
“朕知道你记挂着宋祎,胜败乃兵家常事,宋祎和洪誉都是老将了,你且放宽心。”
然后谢钦瑜离开了,没有继续听下去。
读过的边塞诗一首首浮上心头,悲壮有之豪迈有之凄清有之喜悦有之,总归是很复杂的。
他意外地想起了母妃提到过的宋祎女儿,还记得最初听说宋祎将女儿带去战场时,他还吃惊了许久。如今再想起来,不禁也隐隐担忧:那样年少的小孩子,在边境能过好吗?又能安全吗?
终于有一天,丧讯和捷报一起传到了京都。
淑妃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谢钦瑜问小福子:“洪将军和宋将军的尸首如何处理了?”
小福子摇头说不知。
再问:“那他们的女儿呢?”
小福子依旧不知。
他便也不再问。
过了几天,皇帝给洪誉和宋祎追封了头衔。
尸首没有运回京城,尊重他们从前的愿望,埋骨青山。
又过了几日,皇帝封洪宋二人遗孤洪菱舟为靖仁公主。
他记得那天还在下雪,屋内生着炭炉,淑妃未施粉黛,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知道陛下下旨招宋祎的女儿回京了吗?”
他点头。
“她叫洪菱舟,菱角的菱,扁舟的舟,十二岁。我和她母亲是结拜的姐妹,她既然入了京,我就一定要好好照拂她。”淑妃认真地说,“我会带她到宫里来坐,你对她也要好。”
“儿臣知道。”他踌躇了一下,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淑妃怔了怔,随即道:“宋祎养大的孩子,约莫和她是一样的人吧。”
和英帼夫人一样吗?他淡淡地想,如英帼夫人一样的性子就够了,不要和她一样的结局。
那天他如往日一样下了课去找母妃,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宫人告知靖仁公主在内室和淑妃讲话。
他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她回来得这么快。
不过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有太大惊讶,直到打起帘子走进内室,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容,眉眼间却有几分郁郁。她和京中贵女的打扮无太大差别,只是不知为何就让他觉得她身上带着凛冽的战场气息,黛眉似刀,杏眼覆霜。而她那双捧着暖和茶杯的双手,应当握过冰凉的枪刃。
他挪过眼神,对淑妃道:“母妃,儿臣下课回来了。”
洪菱舟略带生疏的行礼被淑妃打断,淑妃说着话,而她看着他安静地笑。
他道:“你好,菱舟。我叫谢钦瑜。”
她方才身上的凉气如同一层脆壳,此刻扑簌簌裂了开来,被她轻轻抖落,碎在脚边。
她对他报以更深的微笑。
窗外春光正好,芳菲灿烂,鸟语啁啾。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原来的腹稿统统作废,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大殿上面对数位大臣连番质询仍能镇静自若娓娓而谈的二皇子,此刻竟向淑妃仓皇告退。
多年后洪菱舟和他聊起初见,埋怨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冷淡,打了个招呼就走人,还以为他很不好相处。
他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蹭着她的发端,微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明明是写男主,怎么被我写出了淑妃和宋祎的百合感来……
☆、番外·余瞳
余瞳来到了京城。
她虽然在那场战争中跟着洪菱舟混了一阵子,有几个军官知道她,可是京城中认识她的人毕竟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可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