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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有说

      皇帝召见程娘子被陈绍斥责驳回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陛下又召程娘子?”高凌波问道,“所为何事?”
    下属摇头。
    “不知道,内侍没说,陈绍也没问直接骂回去了。”
    高凌波摆摆手,下属退下去,亲随上前。
    “去问宫里。”他说道。
    亲随应声是退了出去。
    宫里的贵妃却是被问了才知道,且情绪比高凌波反应大多了。
    “又要干什么?”她说道,“一个安妃有孕还不够吗?”
    “娘娘。”一旁的内侍忙小心的劝嘘声,“这话可说不得。”
    贵妃将手炉啪的扔出去,愤愤的转身。
    内侍宫女忙小心的捡去。
    “不就是有孕了吗?又是晋封,又是给她家里赏爵,又是百般的御膳伺候,还送去歌舞供赏玩,谁还没生养过吗?”贵妃犹自不平说道,“哪有那么金贵?一个做大桶的人家出身!”
    内侍无奈的陪笑。
    “娘娘,陛下可不是为了安妃金贵。”他说道,“金贵的是,陛下又得子啊。”
    虽然已经不算是个男人了,但却知道天下的男人都一样,都会为自己这般老当益壮而得意。
    贵妃哼了声,愤然坐下。
    “这样下去,陛下说不定要求仙问道,如此宫里将成何体统!”她说道。
    说到这里又骂冯林。
    “也是个废物,连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活该被赶出去。”
    内侍跟着又是劝又是陪笑。
    “娘娘,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他说道,“此时还是打听一下陛下召程娘子所为何事。”
    贵妃吐口气,转身。
    “陛下在哪里?”她问道。
    一个内侍低头近前。
    “刚从太后那里出来,往安妃宫里去了。”他说道。
    贵妃手里将锦帕绞了绞。
    “走,我们也去看看安妃。”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说道。
    而此时晋安郡王也放下茶碗,准备告辞。
    “对了。”他笑道,想到什么,“你家人现在还跟你提亲事吗?”
    亲事?怎么突然说这个?
    半芹抬头。
    程娇娘摇摇头。
    晋安郡王露出几分得意的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有哦。”他笑道。
    程娇娘微微一笑。
    “那恭喜殿下。”她说道。
    晋安郡王忙笑着摆手。
    “没有没有。”他说道,“他们提了但我推了。”
    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鼻头。
    “我是觉得吧,我从小被父母送到宫里来,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决定,我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主。”他说道,收了笑,吐口气,“所以我想自己做主一回。”
    程娇娘哦了声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要嫁什么人?”晋安郡王说道。
    这话说完,看着神情古怪的侍女,再看程娇娘似乎微微愣神一下。
    这个…这个话题是不是不合适啊。
    朋友之间是不是不该说这个?
    “没想过。”程娇娘说道,“遇到了…就知道了。”
    遇到了,看见了,仅此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端起碗侧头慢慢吃口茶。
    “我也没想过,大概是这样吧。”
    这边晋安郡王忙干笑两声,结束了这个奇怪的话题。
    “反正我现在自己做主了,推掉了。”
    说这话一面起身告辞。
    “你自己做主了吗?”程娇娘忽的问道。
    晋安郡王没由来心里一跳,啊了声。
    是的,自己能做主了,不会让他们随便塞个人给他…
    不会的,你放心吧。
    放心?她,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她的事…..
    晋安郡王觉得浑身不自在。
    “哎,对了。”他又灵光一现,“我要和你打个赌。”
    程娇娘看着他,果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和我打赌?”她问道。
    “对啊,就赌…”晋安郡王略一想,眼睛一亮,“就赌十五有没有月食。”
    程娇娘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和我赌这个?”她再次问道。
    “对啊,就赌这个,我就不信,你真的会算的这么准。”晋安郡王一本正经说道。
    “丑时四刻亏见西方在翼十有五度,六刻食甚及八分强至酉地入浊不见。”程娇娘说道,“还要赌吗?”【注1】
    晋安郡王笑了,这还是第一次见这女子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看来那内侍说的没错….
    “赌啊。”他说道,“输了的话,给对方….一千贯。”
    半芹听得已经愕然到没有神情了。
    打赌?一千贯?
    他们两个,谁缺这点钱啊。
    她视线扫过二人,见程娇娘点点头。
    “好。”她说道。
    “输了不许赖账。”
    晋安郡王笑着冲她伸伸手指,转身大步走开了,迈出门脸上的笑意未减,反而更浓。
    输定了。
    晋安郡王越想越想笑。
    “殿下。”
    略有些高的声音,让晋安郡王回过神,看着被掀起的车帘。
    一个内侍正带着几分询问。
    “是现在要进宫吗?”
    “进宫做什么?”晋安郡王问道。
    内侍愕然。
    “殿下,程娘子和你说了月食的事没有?”他问道。
    晋安郡王哦了声,忙收正神情,略一思索。
    “不,先不进宫,吾要先见一个人。”他说道。
    这一次郭远是先到的,还是这个房间,只是面前还没有上饭菜。
    正东张西望时,门被拉开了,依旧看到斗篷飞扬有人大步进来,郭远忙低下头施礼。
    “吾帮你问了。”
    声音从头顶飘落,愉悦轻快,能让听得人都能感觉到他一定在笑。
    这个人看起来心情很好,比上次见他时要好的多。
    “帮我问了什么?”郭远有些愣神怔怔问道,一面抬起头。
    面前站着一个俊美少年,在身后那扇金丝荷花屏风前熠熠生辉。
    “月食的事啊。”晋安郡王微微一笑说道,“你算没错,十五日丑时四刻亏见西方在翼十有五度,六刻食甚及八分强至酉地入浊不见。”
    听到熟悉的术语,郭远一个机灵回过神。
    “丑时四刻亏见西方在翼十有五度,六刻食甚及八分强至酉地入浊不见。”他重复一遍,神情惊骇,“这,这是算出来的吗?”
    “当然,难道月食是能看出来的吗?”晋安郡王说道。
    算出来的…竟然能算的这样的精确…..
    郭远看着他,迎头施礼。
    “学生见过殿下,求殿下指点。”他颤声说道。
    晋安郡王哈哈笑了。
    “这个以后再说,吾现在告诉你了,你可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他说道。
    郭远再次愣了下,抬起头。
    “学生该做的事?”他问道。
    “你不是司天台学生吗?掌天文历法,替上与天通。”晋安郡王含笑说道,“既然你算到了天象,就该去禀告陛下得知,以做应对。”
    郭远看着他神情微微惊慌。
    “学生…”他迟疑说道。
    “你不想,还是不敢?”晋安郡王问道。
    不想?不敢?
    “学生才疏学浅,略通皮毛….”郭远低头说道。
    “那没关系,有人比你懂得多,她认可你的推演了。”晋安郡王打断他说道。
    “可是,可是学生…大人们不会同意的。”郭远抬头说道。
    “你上报是你该做以及想做的事,至于他们同意不同意认可不认可,就是他们的事了。”
    晋安郡王微微一笑说道,撩衣抬脚踩在几案上,倾身看着郭远,看着这个年轻学生那闪烁着不安份不甘心光芒的眼。
    “你敢不敢赌这么一次?你难道只想做个学生吗?在那些碌碌无为的人手下,不,这次之后,你可能就要背起包袱被赶出司天台,去某个地方做个记志吏员了此一生。”
    郭远低下头神情变幻。
    “不过,那样也没什么。”晋安郡王笑道,拍拍手站直身子,“你还是能做自己该做以及想做的事,只是…”
    他微微一笑。
    “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写给自己,以及后人看。”
    寂寞的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郭远放在膝上的手攥起来,面前斗篷拂过,脚步声响拉开门人离开了。
    敢不敢赌这么一次,这一次如果真的上报且月食发生,那他就一举成名了。
    如果没发生的话…
    皇帝是不杀文臣,但司天台的官员的身份却特殊并不在不杀之列,而且涉及到天象之变的文臣被杀的也不是没有。
    郭远坐在厅中久久未动,直到有人拉开门。
    “客官?”知客问道。
    郭远转头看向他。
    “您要用些什么吗?”知客客气的问道。
    郭远愣愣一刻。
    “那个,钱付过了吗?”他忽的问道。
    知客含笑点头。
    “还照上次的上吧。”郭远坐正身子说道。
    知客应声是退了出去。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郭远端起面前的茶碗,豪气的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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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日起,朝会之后,中书省一如既往的审核各处递来的文书奏章。
    一个吏员拿起一本,有些惊讶。
    “竟然是司天台的天文课状。”他说道,“倒是少见,又要说历法错了重新推定吗?”
    他说这话,打开奏章,声音戛然而止。
    “十五月有食,乞有司讲求故事,谨天戒。”
    月食?
    小吏猛地站起来。
    有月食?!
    月食,凶兆,从上始则君失道,从旁始为相失令,从下始为将失法。
    “真的假的?这可是大事!”
    小吏失声喊道,转身拿着奏章就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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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摘抄自清《蕲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