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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灵就坐在床旁,一动不动, 乍一眼看过去像个稻草人。
刘国栋慢慢走到她身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心揪不已。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姜灵的脑袋,看着床上的人,却只能发出又一声叹息。
许安宁的死讯,江酌是在事发当晚知道的。
台风来的那一天,他在学校里偶然听某些人在走廊上说,早上周考的时候来了几个警察,把一班的班主任和一个聋哑女孩带走了。
聋哑女孩,江酌的脚步骤然停下,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放学后他赶到一班,透过窗户,见所有人都还坐在班级里,独独崔熙远身旁的那个座位空了。
捱到一班放学,学生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出教室。
江酌拉住一个陌生的同学,焦急地询问:“姜灵,姜灵还没回来吗?”
那个男生先是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终于在脑海里找到与其对应的长相,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江酌,“不好意思,我不清楚啊。”
不等江酌继续问,他就背着书包走了。
直到崔熙远走出教室。
“你别等了,回家吧。”
他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的江酌,丢下了这么一句话,没再停留。
江酌赶忙追上去。
“她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了?”
崔熙远终于停下脚步,看着江酌气喘吁吁急得六神无主的模样,他沉着一口气,缓缓吐出,“去派出所了,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说完,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不忘最后提醒一句:“别等了,她就算要回也不是回学校。”
江酌怀揣着不安的心情,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他先是坐电梯到了六楼,但是姜灵家并没有人。
下楼后,发现自家的门并没有关上,江酌轻轻推开大门,第一眼就看见江寓林坐在沙发上,他刚刚接完电话,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儿子,面色异常惨白。
直觉告诉江酌,那个电话与姜灵有关。
果不其然。
“江酌,姜灵妈妈她.....出车祸了。”
江酌来不及换鞋,直直地走进客厅,他的眉心皱紧,眼睛越睁越大,“怎么会.....现在怎么样了?”
江寓林咽了咽口水,目光低垂到地毯上,不再说话。
四周安静得可怕,江酌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终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姜灵现在在哪儿?”
江寓林抬起头,“听爸的话,你先不要去,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事发第三天,收到许安宁死讯的亲朋好友从五湖四海赶来h市,在上海的莫卿卿是当天最早到的,她见到姜灵的第一反应,把身上的小皮包卸下丢在了一旁,上前一步用力拥住了她。
莫卿卿抱得很紧,姜灵的身躯冷得像块冰,她努力把自身的温暖传给她,手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头发。
“哭出来,姜灵,哭出来,”
她咬着她的耳朵说,泪水沾湿姜灵的耳垂。
终于,怀里的人不再那么僵硬,姜灵猛地抽了两口凉气,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啊......”
空气里传来一声突兀的怪叫,渐渐的,叫声变成低鸣,最后是撕心裂肺地嚎啕。
她的声音很哑,喊出来的瞬间像是把声带冲破了,有种刺耳的感觉。
莫卿卿抱紧她,低声说:“做得好,做得好。”
门外的许梦听到嘶喊声,心惊胆战地要去看看情况,刘国栋拦住她,摇了摇头。
明白了他的意思,许梦收回脚步。
站在客厅里能够无比清晰地听见门内传来的一阵阵悲恸欲绝的哭喊声。
许梦眼圈又再一次泛了酸,她转身把脑袋埋进丈夫的怀里,啜泣地喃:“苦命的孩子......”
到中午,来吊唁的人基本上到齐了,江寓林和江酌也到了现场。
江酌吸了吸鼻子,忍住泪,不敢再去看相框上的人,他偏过头,看见一旁被人搀扶着的姜灵。
只是两三天的时间,她就瘦了一圈。
面色如纸,双颊都凹了下去。
他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什么也帮不了。
周围尽是低泣声和细细的哀叹,最后的慰问和悼念结束,遗体被送去火葬场。
姜灵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去送许安宁这一程。
葬礼结束的时候,莫卿卿叫住江酌,她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就是江酌吗?”
江酌默默点了下头。
“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江酌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沉默不语。
许安宁下葬的那天,天色昏沉。
江酌站在姜灵的身边,俩人看着,许安宁的半生就这么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然后一点一点被泥土掩盖。
“姜灵,别看了。”
他声音沙哑,伸手把姜灵揽进怀里,她的脑袋重重地抵在江酌的肩头上,抽泣不止。
在许安宁下葬后的第三天,警方那边传来消息,肇事司机已经被抓获。
得知这一情况,许家容第一时间赶到了派出所,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愤怒与哀痛交织着冲破了他的理智,许家容箭步上去把他扑倒在地,拳头狠狠砸在他的颧骨上,几乎是顷刻间见了血。
好几个警员连拉带拽才把他们二人分开,许家容奋力挣扎,他缄默着,像猛兽一样狰狞着面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另外两个警员扶起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