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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各异

      回程路线与来时相同,依旧沿着京杭大运河,看尽一路春景。
    为着潜龙卫,还有即将担负大任的出岫,夏钰之其实归心似箭。
    想起慕容薇所述的前世里,崇明八年,成就两位少年将军的名头。顾晨箫已然是御封的战神修罗,夏钰之自然不能叫苏暮寒前生的辉煌再次应验。
    为着拖住苏暮寒的行动,夏钰之耐着性子周旋,象征性地询问过楚朝晖的意见,是否改为陆路走快一些。
    走陆路便看不到太湖的上龙舟。只为当日说过那话,便不好收回。
    楚朝晖如今着实为一对小儿女的别扭不痛快,这两日一直生着闷气,哪有那些心情,便要夏钰之遵循慕容薇的意思。
    慕容薇自然要走水路,想沿着京杭大运河,再将当年叛军入皇城的路线细看一遍,究竟哪里还有疏漏。
    两人议定行程,夏钰之一路也仔细观查,除去江阴帮的接应,叛军还会有哪些便利。他甚至设身处地去想,若自己是当年的苏暮寒,又会选在何处泊船,何处藏兵,何处起事,京中又是否有人接应。
    京杭大运河南北贯通,如今雨季将至,河水十分丰盈,做为西霞重要的水利枢纽,河上百舸来去,交通确实便利。
    慕容薇脑中依旧盘旋着苏暮寒那十万士兵一部分扮做大运河纤夫、一部分藏身船上的想像,久久挥之不去。
    这日晚膳间,聊着赏过不久的扬州琼花,慕容薇不觉又把话题引向大运河。
    苏暮寒此时还想不到他日后要借京杭大运河起兵,对船下碧绿清澈的河水不感兴趣,只想打探温婉的身世。
    章台小姐的画像是他在苏氏祠堂亲眼所见,如今又从苏光复口中得知大周也许会有另一脉传承,不禁热血上涌。他一直在盘旋着温婉的身世,忍不住多看了温婉几眼。
    查觉苏暮寒目光有异,温婉抬眸审视,翩然的目光中有些疑问。
    苏暮寒遮掩道:“瞧着母亲与婉姐姐,忽然想起一事,到是儿子疏忽了。族中送的土仪原不珍贵,却是个乡间野趣,应当替周夫人也备一份。婉姐姐随着出来数日,也是她的心意。”
    自来知道自己厌恶襄远伯府,温婉与楚朝晖母子这些年相处,基本都默契地避开谈论家事,怕周夫人身份尴尬,尤其不将她卷在里头。
    今日忽然听苏暮寒提及生母,还是一幅想拜会的口气,温婉心下诧异。想想前几日船上偶与苏光复,对方那惊喜莫辨与万分复杂的目光,温婉心内更添了些忐忑。
    借着添茶,温婉掩饰自己的不安,恬静地笑道:“不怕世子笑话,我娘亲的身份在伯府里实在多有不便。拿了安国王府的礼物回去,白白叫他们眼红添嫉,还要连累娘亲受气,还不如各自清静些好。”
    打从认了楚朝晖这门干亲,不便一同唤做母亲,温婉如今便称周夫人做娘亲,以此区分襄远伯府的平妻与安国王府的一品夫人。
    伯府就如一粒从内烂到外的橘子。
    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伯府却是连个金玉其外的大面都挡不了,难怪温婉这般憎恶。楚朝晖晓得温婉说的是实情,到也不勉强她受安国王府的礼物。
    想起初见周夫人时她一身单衣跪在雪地里的落魄,楚朝晖轻轻一叹,说道:“周夫人亭亭净直,如莲之高洁,却生生落在这样的泥窝,更委屈了阿婉。待忍些时候,你有了封号,看那伯府里谁还敢给她脸色看。”
    楚朝晖其实是想说,待忍得一两年,给温婉寻门好亲,她有了自己的郡主府,仪宜尚且要看她的脸色,到那时若留母亲多住些时日,伯府里也不敢说个不字。
    终是怕小丫头面皮薄,楚朝晖没有开口。
    母亲那句亭亭净直听在耳中,令苏暮寒尤其心有同感。原来不止自己觉得周夫人人品贵重,母亲自来也没有将她看做区区一个侍妾,才有这些年殷切关怀。
    心上的笃定再添一重,苏暮寒貌似关切,也跟着母亲唏嘘:“一直未曾问起,不知婉姐姐外祖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便是周夫人在伯府不方便,暮寒自可代姐姐孝敬一二。”
    一双儿女虽无血缘牵绊,却难得姐弟情深。儿子想得周全,楚朝晖看得欣喜,略略舒展了眉头,心内十分欣慰。
    却见温婉轻轻一叹,便红了眼圈,低声说道:“多承世子好意。往常听娘亲说起从前的艰难,真是一言难尽。伯府里嫌穷亲戚丢人,不允娘亲回去走动。这几年伯府里没了底气,娘亲偶尔回去看看,却又怕因她的出身误了我的前程,总不叫我知晓。”
    将绣着银蓝千瓣菊的丝帕在微微泛红的眼皮上一抚,温婉语气有些低落:“算起来,我活了这十几年,见外祖父与外祖母的面数多不过这一巴掌,真真是不孝之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自己含着金汤匙出生,如今不也是落个未亡人的身份苟且偷生,盼着子女安好而已。
    想想那两个叫自己放心不下的小冤家,再瞅瞅温婉的哀怨,楚朝晖也晓得她在宫里头小心翼翼的身不由己,只能揽她在怀里抚慰几句。
    温婉眼眸上粘着浅浅的泪花,最是晶莹欲滴,她咬唇说道:“娘亲说,只要老人家身体康健便好,不见得非要去见面徒增烦恼。”
    前有罗蒹葭想以大义成全兄长,如今又有周夫人舍亲情不去牵绊女儿,理虽不错,听起来总叫人如饮苦酒,酸涩难当。
    不独主子们这样,立在身后服侍的奴婢们有些触动心事,也无端添了感怀。
    周夫人的身世不是秘密,当年便是为着家贫卖身,即便如今已被抬做平妻,依然抹不过最初在伯府为婢的现实。温婉情知遮掩无用,索性说得大大方方。
    谈起温婉外祖一家,本是她的伤心事,慕容薇等人不便多言。到是楚朝晖见场面委实萧瑟,吩咐道:“话虽如此,待回了皇城,暮寒找个时间送你婉姐姐去周夫人那里行个礼,再问周夫人是否方便见见两位老人家,也是我们府上一番心意。”